“臣告退。”说完这话,陆秉之便转身径直离开了,他的后背挺直,脚步从容镇定,没有半分狼狈。
萧则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了起来,方才那番话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脸色难看,伸手就拂开崔令徽的手,力道之大直将崔令徽推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吃痛之下崔令徽闷哼一声,眼睛也蒙上一层水汽,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看向了萧则。
萧则却只是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不耐烦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前头女眷那边吧。”
崔令徽脸色一白,可见着萧则眼底的不耐,到底是没开口,只费力站起身来,对着萧则福了福身子,道:“是,那妾身先告退了。”
萧则没给她一句话,崔令徽一阵难堪,强忍着眼泪转身下了台阶。
此时,陆秉之已经不见了身影,崔令徽眼底露出几分恨意来。
不远处,丫鬟玉兰面露紧张,扶着崔令徽走出去好远,避开了萧则的视线,这才带着几分不满道:“姑娘,二殿下怎能如此待姑娘,姑娘好歹是宁寿侯府嫡出,二殿下哪怕是为着刺激陆世子,也不能将姑娘当成戏”
玉兰本想说是戏子伶人,可她如何敢开口,只能将这些言语全都咽下去。
可她话中的意思崔令徽又哪里不明白,不用玉兰开口她也感觉出来萧则方才待她就和对待勾栏画舫里的妓子那般,根本就将她当成个玩意儿了。
先是表露亲近和她有亲昵的举动,想要以此来刺激陆秉之,见着没刺激成陆秉之,竟是一把将她推开,弃之如敝履。
想起那份儿屈辱和难堪,崔令徽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玉兰心中难受,也替自家姑娘揪心,可她也明白,姑娘和二皇子在广福寺有了肌肤之亲,将身子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先时哪怕觉着新鲜,能给姑娘几分好脸,可如今觉着姑娘成了他的人也无需太过珍爱,左右姑娘不入二皇子府难道还能有别的去处吗?
这京城里高门大族的公子,哪个敢娶萧则宠幸过的女子入府。
便是愿意,姑娘有那个脸进门吗?姑娘往日里觉着当人妾室也无妨,比起嫁普通人家的公子,二皇子的侧妃自然更体面,可今日一事,姑娘该明白当人妾室有多被人轻贱了吧?
玉兰想要开口宽慰几句,正巧迎面走过来一个穿着褐色杭绸褙子上了岁数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便也不好开口。
那嬷嬷见着二人,眼底也露出几分诧异,上前行了一礼,问道:“贵客是哪家府上的姑娘,怎跑到这边来了,可是逛园子逛的迷了路,要不老奴派人送姑娘回宴席那边的园子去?”
玉兰也是个有心机的,听嬷嬷这般说,连忙道:“那就多谢嬷嬷了,奴婢陪姑娘逛着逛着竟就走远了,姑娘还不慎滑了脚跌了一跤,衣裳都脏了,想着过会儿要在女眷那边露面,怕被府里老夫人看见了责怪,都着急哭了,嬷嬷莫怪才是。”
来人正是鲁老夫人身边的季嬷嬷,季嬷嬷知道今日老夫人寿辰,来的都是贵客,她虽不认得眼前这姑娘,可
也知道必是有些体面的,不然也不会来他们承恩公府。
听玉兰说话客气,她也客气道:“哪里的话。”她说着,转头对着身后身着粉绿色褙子的丫鬟吩咐道:“你带贵客去女眷那边,再寻个厢房叫姑娘擦擦衣裳梳洗一番,免得贵客失礼于人前。”
此时她背对着崔令徽,所以崔令徽并未看到她对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也会意微微点头。
崔令徽和玉兰道了谢,季嬷嬷便径直往前头去了。
那丫鬟带着崔令徽和玉兰到了一处距离宴席很近的厢房,送了水和帕子进来,还有一套女子用的脂粉,这才福身退下去。
崔令徽心里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圈也愈发红了起来。
“在广福寺时二皇子说要待我好,可我方才跌倒在地上,他连看都没看,也不想想我过会儿如何见人,他口中的好便是对我这个宁寿侯府嫡出的姑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果然女子若自甘下贱将身子交了出去,男人得到了也就不珍惜了。”
“他若有半分珍惜我,哪怕当初中意我和我亲近的缘由就是因着我是陆秉之曾经的未婚妻,他想借着我叫陆秉之没脸失了体面,可哪里会使用这般作践我的手段?”
“如今陆秉之没受刺激没有暴怒之下失了分寸,殿下就反倒是迁怒在我身上了,这世上哪里有这样欺负人的?我就活该被他们如此欺负吗?”
说着说着,崔令徽心中的委屈愈发多了起来,眼泪汹涌而出落个不停。
玉兰忙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宽慰道:“姑娘快别哭了,待会儿还要回宴席那边呢,叫老夫人看出什么来,又要追问姑娘了,到时候姑娘又该如何作答。如今,不管二皇子私下里对姑娘好是不好,到了老夫人面前,姑娘定要说好,要不然,老夫人怕是真要厌了姑娘了,姑娘往后在府中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玉兰说着,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再说,三姑娘也在那边,姑娘总不愿意叫三姑娘看出什么来吧?”
听她提起崔令胭,崔令徽面色变了变,上前在水盆里重新净了面,敷了脂粉收拾妥当,又将裙摆上的泥土擦去,这才恢复了从容平静,起身推开门往宴席那边走去。
等她离开后,原先领着她们过来的丫鬟却是从墙角走出来,眼底的震惊藏都藏不住。
她见着崔令徽走远了,才收回视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