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大夫,我这病……很严重么?”
身前这位是昭县城西的王六,是个老病人了,几乎日日都来瞧,其中什么意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溪烟棠生的出水芙蓉,又在济世堂做活,江春漾来得还少,说话也轻轻柔柔的,这段时间有不少男子为她倾心,日日来买药看病。
少女微凉的柔荑搭在脉上,一双清冷的眼眸似星似月,使身前看病的男子微红的面颊略微慌乱。
“啊?!”被他这句话唤回来,溪烟棠眼眸微动,故作深沉地低了低眉,叹道:“这……不好说啊。”
她语气迟疑地收回了手。
身前的王六一阵唏嘘,“我怎么了!”
王六自己干什么来他心知肚明,可明明前几天都无碍,今日当真被瞧出病来了?!
想罢,他心里发毛,毕竟溪烟棠是大夫,万一真瞧出来什么病,那当如何啊,他还有母亲和妹妹要养!
王六哆哆嗦嗦地看向溪烟棠,视线凝重慌乱,“棠大夫你快说啊,我这到底怎么了?”
溪烟棠抬手捋了捋胸前的碎发,视线若有若无的轻撇,就是不给一个准话,让身前的王六越发着急。
周遭等着的病人见状,有大娘一下就看出了溪烟棠眼中的意思,忍不住拍了拍王六的肩膀打趣儿:“六儿,我看你这心病,没得治喽!”
紧接着,一阵笑声装满了济世堂,溪烟棠提笔落字,写下一方草药递过去,道,“六哥日后若有不舒服的地方,只抓这一味药即刻。”
闻言,王六接过宣纸一看,目光愤恨地瞪了溪烟棠一眼,拒绝就拒绝,还给他写了个黄连,这怕不是杀人诛心!
王六收回目光,不由得暗讽,看来这棠大夫也是不懂女德女戒,当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随后气冲冲地离去了。
由下一位欣欣然地上前坐下,又准备搭话。
溪烟棠:“……?”
没完没了了?
她有些不情愿。
以往就当些小打小闹打发一次便过去了,可溪烟棠知晓,自己学医是本着为民免除病痛的。
如今不少人挡在真正要看病的人身前,不仅济世堂忙得厉害,自己还要分出闲暇时间拒绝一个又一个人,这是怎么个事?
少女不悦地蹙了蹙眉,身前人又像看不到似的搭话,正当溪烟棠不知如何是好时,白枝枝突兀地一棍打在白嫩的手上,严厉地说教登时响起:
“学艺不精也不问,还敢乱开药,老身就是这么教你的?”
登时,溪烟棠的手疼得下意识一缩,白嫩的手背霎时间肿上一条红痕,惊了周遭一众人。
刚还喧闹的济世堂霎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溪烟棠抬眼一瞧,白枝枝手上拿的正是自己开的那一剂黄连。
她抿了抿唇瓣,一种羞辱感爬上脊背,她不自觉红了脸,糯着音色:“对不起师傅……”
白枝枝横她一眼,又转身面向浑水摸鱼而藏在病人中的人们,厉声厉色:“若是再有下次,可不仅仅是打手板这么简单的!”
这话说着像是对溪烟棠说,可谁都明白,白枝枝这是警告,不多时,有不少人从乌泱泱的人群里走了出来,而留下的,都是一些真正需要看病的人。
见状,溪烟棠心底终于轻松了不少,目光感激地看向白枝枝,便再次着手看病。
一柱香燃尽了,济世堂内终于渐渐清静下来。
待人都走尽了,白枝枝手里拿着一瓶药膏,走了过来。
瓷瓶落在木桌上啪嗒一响,溪烟棠动了动指尖,道:“多谢。”
“谢什么,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赶走!你是大夫,不是个任人捏的软柿子,而且这么开药哪行啊?若是因他们因此赖上了你当如何?”
白枝枝的话还在继续,可溪烟棠却道:“您不是说,身为医者,当有仁爱之心,对病人不可……”
“不可什么?他们是病人么?”老人家拧着眉坐在她身前,毫不客气地拉着溪烟棠的手上药,力道却是温柔的。
凉凉的药膏在红肿上渐渐融了下去,溪烟棠攥紧了指尖,又被白枝枝点了点眉心,“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
紧接着,她的视线有意所指地向外望了望,又道:“外面的人等你半天了,你还没瞧见么?”
“外面的人?”溪烟棠寻着视线向外望了望,瞥见熟悉的身影,心下一顿。
风雪吹起少年明黄的发带,洁白的大氅似是与屋外的雪景融为一体。
寒风呼啸,梅花艳丽,听花窗的声响就知晓冷得紧。而江春漾却背对着站在玄关处,并没有进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洋洋洒洒的落雪,耳朵都被冻红了。
“这个笨蛋!”
溪烟棠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么执着,忍
不住低骂了一句,杏花眸里溢出几分担忧,问: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晓。”白枝枝的音色没有起伏,似乎真的不知,却递过来一个眼神,
“你若是担心,出去看看不就知晓了?今日你受了委屈,免得下午再发生这样的事,你下午便回去吧,明日再来。”
“……好。”溪烟棠微微点头,“那我回去再整理一下书柜吧。”
白枝枝有些无奈地扶额,抽了抽唇角才憋出两个字来,“……随你。”眼神恨铁不成钢,哼了哼声便转身又回到药柜边,开始对今日上午的账。
得了应允,溪烟棠没再耽搁了,她不知晓江春漾在屋外等了多久,也怕他被冻出病来,所以急急忙忙洗过手后,便披上狐裘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