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婤瞧着她的身影,自己也是愣住,一时真不知该讲什么才好。侍女说道:“皇后有吩咐?”顾婤为难,让她走也不是,让她留下更不是,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一时的停顿,叫忱鸯心绪复杂,便思量,姐姐叫她何事,怎不说话?姐姐好像盯着她的身影瞧,忱鸯感觉紧张,因何紧张?从她进得寝殿来,就感觉皇后姐姐盯着她瞧。她不觉得自己有甚可瞧的,生得又不好看。便觉得,姐姐是不是嫌她丑,没见过这么丑的人,因而盯着瞧。她生得丑,她知晓的,要不然,怎么从小以幂篱遮脸?
说到以幂篱遮脸,她此时戴着幂篱了,皇后是如何瞧出来她样貌丑的?忱鸯惶恐、委屈、担忧。低低地说:“姐姐”觉得不妥,忙改口道:“皇后娘娘。”
就算改口称她皇后,顾婤也听见她那声儿“姐姐”了,像溪水一般,缠绵清澈。
顾婤刻意忽略那声儿“姐姐”。说道:“你回府之后,这里的事情不要跟阿娘说了,我很好,没有事情,你只说领了圣旨就是。”
忱鸯乖乖地点头。顾婤一面说着一边往她跟前来,忱鸯紧张,就想往后前走几步,她此时背对着顾婤的,往前走,就离得远了。可是,皇后往你跟前来说话,你怎好往后躲去的?
便是站在原地,浑身都不自在,觉得心跳得厉害,觉得不能呼吸,觉得姐姐再靠近,自己就要逃跑的。姐姐究竟要做什么?有事,吩咐就是,怎往前走来?
外面有风,裹着清浅的香气,送往鼻端来。忱鸯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往前躲也不是,立在原地也不行。怎么办?她手足无措的,心跳快,手心都是汗,紧抿着唇瓣。
大概是想瞧瞧姐姐靠近她究竟何意,大概是想瞧瞧姐姐的样子,心里一直有这样一个想法的,想悄悄顾婤姐姐的脸。
忱鸯转过身来。她转过来身,垂眸,不敢直视顾婤,当然,有幂篱遮脸,她也看不清姐姐的样子。她只是转过身。
她忽然转过身来,这是顾婤没有想到的事情。从郡王进得寝殿以来,她们之间,都是隔着屏风,顾婤也只能透过屏风看她的身影,只是这样而已。
此时她转过来身,惊得顾婤看……
此时她转过来身,惊得顾婤看过去,也只是惊讶之下,淡淡地一瞥而已,便看是:
长身玉立,穿深碧色的对襟宽袖长衫,腰边儿挂玉组佩,青绿云形玉佩,光素无纹饰,丝线穿,缀珠玉。往上看,深碧色的交领窄袖长袍,衬着洁白三重衣领。戴垂肩幂篱,青色薄纱掩面,更加几分妩媚。长挑腰身,美妙姿仪,翩翩碧衫衬高髻玉冠,端的是温润风流。
顾婤自窗边闲眺,望见她影影绰绰从竹林里穿过,气质清清冷冷,温温润润,便想她是个风流的人儿。此时这么近地瞧她,当真是风流温润的一个人儿。
被皇后盯着瞧,忱鸯紧张,担心自己的样子被瞧见,毕竟自己是代替郡王进宫,不是真正的郡王,若被顾婤发现了,一个是没办法向顾掔交代,毕竟顾掔吩咐过了,代替郡王进宫这件事,不准对任何人讲起,再一个,若被顾婤问起“你是何人?代替郡王进宫。”忱鸯若道出身份,可会惹得顾婤厌?
再说顾婤这厢,略略打量了郡王,心想,郡王真是生得个好腰身。郡王生得好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瞧着郡王,一种熟悉之感扑面而来。眼前便闪过画面,仍是在屋里,昏暗暗的,有颀长的身影,着玄色的衣袍。
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今上了。可是,今儿见到今上,觉得十分别扭,怎么都不觉得今上就是梦境里的人。究竟是谁?顾婤到底也没看清这人的脸,仔细回想时,这人跪坐在自己跟前,顾婤视线往上,看见她的下巴,瘦窄的下巴,下颌线流畅。
顾婤抬眸时,视线往郡王脸上看去,有面纱遮脸,看不清五官。能看到脸型,看她生得瘦窄窄玉脸,长挑挑玄眉,鬓儿两边儿分别垂着一缕发,衬得侧脸凌冽,高鼻薄唇,清冷表情。郡王的模样使得顾婤心里大为震撼,郡王生得好看,与梦境之人模样相肖。
此时,顾婤正面对着忱鸯,又没有隔着屏风,视线直在忱鸯的脸上,忱鸯觉得不自在,很怕是自己的样貌被顾婤瞧见了。旁的事情忱鸯已是顾忌不得了,她只怕自己的丑陋样貌被皇后给瞧见。忱鸯知晓自己生得丑陋,若不然,为何阿娘叫她以幂篱遮住容貌?自己也问过阿娘的,“阿娘,你叫我用幂篱遮脸,可是我生得丑?”阿娘嗔道:“阿忱生得丑,可别叫旁人瞧见了你的样子。”
阿忱生得不好看,阿忱记住了,其实她不在乎样貌,然而,此时被皇后盯着瞧,她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初进来寝殿时,就有这样的感觉了,皇后若仙子在云端,而自己如尘土。
忱鸯抓紧了衣角,掩在幂篱之下的脸羞得绯红,心跳如擂鼓,紧张难堪。
而顾婤这厢,回想梦境,画面里,这人在她跟前跪坐,顾婤能看见他的下巴,视线再往上时,下巴被这人捏住,而自己的视线也好像定格在此处一般,不能往上看了。
视线不能往上,唯有下巴处的触感无比真实,他霸道而莽撞,这股力道叫顾婤觉得熟悉,越发想瞧他样貌,然而视线动不得,恰好他的手入眸,顾婤转眸,欲待看她的手。
这时,画面消失。抬眸看时,看见郡王急搴幂篱。原来是一阵风吹来,又有顾婤视线看来,忱鸯担心脸被看到,大手自宽袖里探出,急搴幂篱。纤手修长,温若玉兮。顾婤眼眸紧盯着郡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