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狭小的房间被笼罩在昏黄氤氲的光晕中,光线跳跃不定,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交织成一幅模糊的画卷。
江盏月静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一只手搭在门把上,另一只手则自然垂落,袖口下露出一截清瘦腕骨,泛着冷白光泽。
她垂眸,无声落在俯身的卢修身上。
下一刻,卢修蓦地感到后颈袭来一阵沉重的压力。
那只瘦长有力的手几乎瞬间阻隔了他的呼吸。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浸入肌理,带来一阵凉意。
卢修维持着低头的姿态,他看不见江盏月的神情,只能看见地面上两人交错缠绕的影子,被扭曲得变形。
卢修说:“你又生气了。”
他察觉不到江盏月气息的波动,唯有颈间那只手施加的压力,愈来愈重。
他能想象得到,江盏月的指甲应该是被修剪得圆润整齐。
一如她这个人,冷静无瑕,边界分明。
指腹并不光滑,反而因为长年习武,留下一层薄茧。
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在他颈间施加压迫时,与窒息感一同袭来的,是一阵难以忽略的酥痒。
卢修宽阔的背脊线条陡然绷紧,白金色制服下的肌肉贲张,却在她的压制下无法动弹。
“为什么,总是排斥我?”
“我能为你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哪怕只是利用我,也可以。”
他的声音因颈部受压而沙哑。
和手上力道截然相反的,是江盏月的语气,依旧平淡,“为我做什么,时刻的监视吗?”
尽管知道学院中每个人都被定位追踪,但她也同样厌恶,这种事被一次次地强调。
她指间的力道倏地松开。
卢修终于得以抬头,撞见她面上始终如一的警惕神色。
“卢修·埃德蒙,”江盏月平静唤道,灯光在她眸中折射出泠然光芒,“在我这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情绪回应。”
她说得很稳、很慢,又字字清晰,“我不关心你屡次接近我是出于什么缘由,是一时兴起的娱乐,还是无聊时的游戏,都到此为止。”
“总是这样自顾自地贴上来,”江盏月眼中浮起鲜明的厌倦,“很烦。”
她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浅淡阴影,随着光影微微颤动。
示弱也好、装乖也罢,只要不影响到她,她都无所谓。
但从第一次通过定位找过来,察觉到她的反感后,在保持示弱的情况下,仍然又一次地尝试试探她的底线。
这让她开始烦躁。
卢修薄唇动了动,似乎又要道歉。
但江盏月冷静地截断他的话头:“卢修殿下,不必说这种无意义的话。”
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
卢修紧紧凝视着江盏月,瞳孔深黑:“你知道马戏团中的狮子吗,自幼经受人类训导,最终能与人类共处。”
“连野兽都能被驯服,何况是人,”他的声音很哑,带着蛊惑,“江盏月,你大可以试着驯服我。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对于卢修说的话,江盏月一个字都不想听。
她不想驯服谁。
看似是驯服,实则被温水煮青蛙的,更有可能是自己。
就像今天一样,一旦她开始默认卢修掌握自己的行迹、随意地找上来是正常行为,那往后,她的自我也会被一步步弱化,直至被抹去,彻底沦为权贵的玩物。
卢修·埃德蒙,和沈斯珩、裴妄枝本质没什么区别。
哦,江盏月看向卢修,大概是有一点区别的。
卢修会采用更迂回的方式。甚至在外层裹上甜蜜的外衣,裹上可以被肆意利用的糖浆。
稍不注意,就会被欺骗。
江盏月眼皮轻掀,“杂技团里自幼受训的狮子,尚有反噬主人的风险。何况是一个,拥有远胜野兽智慧的人。”
卢修眸色霎时间变得沉暗,照不进一丝光亮。
片刻后,他突然说:“我做的梦,你不是很感兴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