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更比一代强,这东西看起来可就恶心多了啊。
李闻歌不由惊叹,见这些初初成型的虺蜴急切地寻找着对口的食物。它们的数量之多,力量之大,令她来不及掐诀抛符,只能抽出长剑近身便斩。
只是挥剑之间,这些虺蜴见到她并不显得多有兴致。它们蓄着力向一个方向涌去,而那个方向的尽头的人,是肉体凡胎下,闪躲不及的封离。
李闻歌执着在此刻显得毫无用武之地的利剑,差点笑出声来。
大约是那虺蜴老妖动了怒。谁叫方才他都要自爆妖丹了,封离却胳膊肘往外拐地将敌人护在了身后,其所作所为令谁人来评理,也尚觉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的狼狈,便是所谓背叛的下场吧?
“恩人!”封离无奈之下劈手夺了院中不知哪里放着的铁掀,胡乱地对着这些几欲将他包围的毒蜴抽打。
铁锨翻飞,空中挥洒着的不知是从地里带出来的旧土,还是铁掀上的陈年老锈,总之看着滑稽无比。
你装啊,你倒是再装啊。
这会子怎么不化身混沌闪亮登场了?
“恩、恩人!”
李闻歌垂眼看着一只被拍飞到自己脚边的虺蜴,叹息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啊。
这虺蜴老妖还真挺记仇。
戏是看爽了,人到底还是不能不救。她二指掐诀,闪身在院内的各个角落里布下了符咒。长剑出手,削开挡在封离身前的那一簇簇妖浪。李闻歌抓着他的手,将人带上了房梁,飞身去了角楼后的那棵参天古木的枝干上。
铁掀砰然落地之时,只见有疾风骤起,野地深林间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势头。银光一闪而过,耳畔便是如滔天惊雷般的巨响。
山石崩塌陷落,火光轰然四起。
房梁倾轧塌台,如卸了榫的桥梁,在一瞬之间拆解为平地。炸响过后,成群涌簇的虺蜴被烈火焚烧而殆,却又有一批新的家伙从地底中接连不断地爬出,一茬接着一茬。
四面的符咒筑起了火墙,又是一阵塌天轰鸣,那些虺蜴见无法冲破屏障,便嘶叫着一股脑儿向上垒去,攀爬粘连,竟塑起一个浑身长满了发脓的眼珠的,大妖的躯干。
李闻歌看着眼前这一幕,忽而便明白了密室内的那些堆积成山的尸首究竟是为了滋养什么。也忽而便明白了为何那虺妖不惜自毁妖丹也要与她同归于尽——
它原本想要的就是永生,不遗余力地去弑杀百姓,为的也是增长妖修,获得永远在天地之间存在的无穷寿力。
但它在此处修了一座掩人耳目的寺庙,养出一个属于它自己的妖窟,那么这些源源不断,似乎永远也杀不到头的虺蜴,便是他为自己留下的后路。
聚沙成塔,这何尝又不是一种永生?
他不是好人,他是妖怪!……
蒂罡捂着发痛的脑袋在一片天光大亮中幽幽转醒,尚未全然睁开双目,迷蒙之间陡然见一只鸦雀站在自己的肩头,喙尖往下既戳又捣,撕了一小块黑乎乎的肉衔在口中。
“啊、走开!”
他用尚能活动但也麻了半边的左臂拍打着身上,从地上爬了起来,扑扑簌簌的鸦雀也都接连掉落至地面。蒂罡回头一看,那些鸦雀双翅僵硬,爪尖发直,早不知何时便死了。
他还未缓过劲来,余光中方才大口撕嚼他肩膀上的烂肉的那一只雀,来来回回地走了几步,又跳至水洼边上饮着雨水,只是不过半刻,便头一歪,倒在了水中。
这毒这么厉害?
蒂罡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肩膀,惊异都这样了自己怎么还没死。
手掌隔着破了一层的衣裳使劲摁了摁,并没有什么感觉,不疼亦不痒,安详地好似他已经失去了右半边的肢节。
“你醒了。”身后封离的声线低低响起,惊得蒂罡立刻便打了个冷噤,猛然转过身去,捂着肩头狠狠瞪着他。
“怎么是你!阁主呢?阁主她在哪儿!”
封离将手中的药丸扔给了眼前面色不虞的人,对他的怒意视而不见,只抬起手指了指远处的废墟之后,“恩人她在封印妖窟。”
蒂罡才来得及打量起四周,他隐约记得昨夜他伤得神志不清时,阁主给他带进了庙里的不知哪一间宝殿里。后来他实在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便什么也不清楚了。
“这里为何会变成这样,那座庙呢?”他顿了顿,又回忆了一番昨夜的景象,没忍住重了语气,“阁主后半夜是去找你了吧。”
“是。”封离拱手,又略略理了理衣袖,“昨夜恩人只是来询问在下,可有被那妖物的声响惊吓。”
……
惊吓?
自己险些就要死在这不知本体为何物的东西手上,他倒好意思提起惊吓来!
一句“你少给我装”险些就要脱口而出,被牙齿咬住腮肉生生堵回了嗓子眼里。蒂罡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昨夜那混沌气势逼人,若是没有阁主挡那一招,他的小命早就交代在那了。那虺妖是舌头难缠,他便不一样了,他亲眼见它将阁主整个人都绞进了身体里,几乎无孔不入地攀附其上。
若非阁主功法了得,换了旁人来,有几分胜算能逃出它手?
只是他如此善于伪装,眼下还不能让他发觉,自己已经知晓了他的原貌,还是与阁主单独相谈,把他就地斩杀,以绝后患为上。
“既然只是问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蒂罡不太知晓这里是何时被夷为平地的,也不知晓自己是何时被移到了外头来的,“那妖窟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