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池捏紧了袖口,闭了闭眼。
时日还长,机会总是人找出来的,对妖也一样。人是善变的生灵,一切都尚未盖棺定论而已。他向来是有耐性的,怎生遇见了心上人,就变得这般操之过急?
当真是若桃树开春,变得如急躁轻浮的小狸一般,不知轻重了。
……
天色尚好,白日里阳光有些刺眼。这回蒂罡跟着梦留,站在了剑身处。虽说地方是宽敞了一些,但难免还是要被奚落一番。
“你于师门修行也有十七年光景,竟连御剑之术也不曾掌握?”
蒂罡不敢答话,只能闷不做声地点头称自己愚钝。梦留冷笑,“我看你不是愚钝,你是惫懒。”
“符咒术你又学了多少?筑基召灵符,你且背来听听。”
也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他本就未曾记熟,蒂罡磕磕绊绊地背了个大半,便见梦留没了回应,瞧着那背影,他只觉大难临头。
路上的大佬遇了一个又一个,奈何他一个小菜鸡带也带不动,他垂头看着剑下渺小的山林,感叹自己与其当他们的拖油瓶,倒不如纵身一跃来得好。
毕竟就算回了师门,等着他的也是一场恶战。他也不知自己这如同奇遇的人生,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与你师尊说一声,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座下弟子。”
废物东西,连个徒弟也带不好,成日里不知又躲去何处喝酒去了!
又见面了啊,老朋友。……
蒂罡惊地张大了嘴——
不是,他可没听错吧?
梦留尊者都多少年不收徒了,孤家寡人潜心修道,如今登临医仙,按照道理应当再回到师门内闭关修行百年之久。眼下与他们同行缉拿媚魔已教人出乎意料,怎还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收他为徒?
“地瓜啊,还不赶紧抱紧你师尊的大腿,这可是千年难遇的贵人啊。”李闻歌促狭地笑着,心道梦留此人做事向来论心不论迹,不按常理出牌也是常有之事。
也不知他这回是怎么想的,分明日前还嫌有这样笨如呆瓜的弟子入了师门,简直是师门之大患。可不过几日光景,这就大手一挥要收人家为自家门徒了。
难不成,一路上也无法修行,不如捡个徒弟提拔提拔,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反正他和梦松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啊?噢噢!”
蒂罡这回管不得什么地缸还是地瓜了,连忙照着师门之中的戒律对着梦留的背影规规矩矩磕了个头,乖巧地道了一声:“师尊。”
“嗯。”
梦留淡淡应了句,“你坐稳了,莫要给我添乱。”
距马首山还需再翻三座山头。连绵起伏的山峦盘踞在长野,走了好些时辰也还是这般景色。只是渐渐再行,这风景便不再能看清了。
蒂罡抬起头,这才发觉他们行入云中,在纯白又摸不清的茫茫云海之中穿梭。如棉如絮的云掠过耳畔,不知是否是风太急,竟觉有几分疼痛。
他起初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直至一滴鲜红的血无声滴落在他的手背,他垂眼一看,愣愣抬手摸向自己的脸。
再摊手相看,血淋淋的模糊一片。
“小心!”
众人也察觉其中不对,皆施法诀抵御云中重重危机,梦留回过头,对着满脸都是血的蒂罡厉声道,“快到我这里来!”
封离也一并被化云为刀的秘术擦伤,不过他毕竟是魔,即便如今是肉体凡胎,那些细小伤痕在他的脸上稍纵即逝也就能富复原如初。
“你没事吧?”李闻歌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瓷白的脸上被擦出了道道血痕,血珠从肌肤之中渗出,欲坠不坠地嵌在其上,“你的脸……”
还有蒂罡,这云刀竟如此可怖!
若不是他们反应及时,不知自己已踏临这无妄之灾中,只怕一不慎便要将性命交代在此处。
封离摇了摇头,环着她腰际的手愈发紧,“在下无事!恩人,为何我们会遇上这般古怪之物?”
他声线掩在呼啸的风中,时大时小,“是妖怪,还是不明阵法?”
“暂且不知,但白日鲜少会有麻烦,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李闻歌心下存疑,一般妖魔总会挑选落单的修士或散仙作乱,不会趁着人多出手。
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白日行凶?
直至金光破云,将几人生生割裂开来,剑身受不住光刃相击,逼得李闻歌不得不收剑闭气,拉住下坠的封离的手,将他带去梦留身边。“带着他们走,这里我来对付!”
术业有专攻,梦留身为灵霄阁医仙,但奈何并不会用武,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几个与他一样不具备保护自身能力的人带至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至少少了几人拖后腿,李闻歌肩上的担子也轻些。
“师、师尊!我们就这样走了,阁主单枪匹马的会不会有危险啊?”蒂罡喘了一口气,“咱们连什么情况都还没弄清楚呢,青天白日敢动手脚的,只怕来头不小!”
梦留闭着眼,施了个法咒将他们所处的这一片给围了起来,转过身去取下行囊,将一个纸片大小的东西托在掌心,眼见着一点儿一点儿变大,成了个正常形状的药箱子。
他抿着唇,将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封离处理了脸上与手臂上的伤痕,才来到蒂罡那一张血糊地一片狼藉的脸面前,开口道,“情况未定,你在那儿她还得救你,何必要搅局。”
“那咱们这样,岂不是如同那西天取经的四师徒一样?”蒂罡抬手往天上指了指,“阁主就是开路降妖的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