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由一枚素白玉螭龙簪束起,衬出冷峻利落的侧脸轮廓。
宽大的紫檀御案上,文房四宝齐整陈列,朱批已就与待阅的奏折分置有序。
他执笔沉稳,朱砂落纸时手腕不见半分颤动,那份执掌天下的威仪,无声浸透每一寸空气。
崔碧瑶深吸一口气,缓步近前,裙裾轻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寂然无声。
她渐渐看清裴煜低垂的眼睫在鼻梁旁投下浅影,薄唇微抿,神色如深潭静水。
“臣女崔氏碧瑶,参见陛下。”
裴煜认识她,崔碧瑶也不知自己处于什么心理,她刻意在见礼时将自己的名字轻轻带出。
裴煜终于搁笔,声音沉冷:“嘉德县主,平身吧。”
崔碧瑶平身抬眸与裴煜的视线碰在一起,那眼神里透着疏离的凉意,让她心头一沉,垂在裙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料。
见她进来迟迟不语,裴煜眉梢微挑,声线低沉:“嘉德县主不在房中静养?伤势如何了?”
语气客套,姿态冷漠,仿佛她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
崔碧瑶眼眶微热,仍强自压下泪意,端持仪态轻声回话:“谢陛下关怀,伤口已全愈,只是身子尚虚,太医正为臣女调理。”
“嗯,”裴煜神色未动,“若需什么补品、珍惜药材,尽管向贵太妃开口,或禀明太后亦可。”
崔碧瑶颔首,终是鼓足勇气低声道:“陛下,臣女听闻……您已下旨准姜家妹妹入宫。”
裴煜觉得她这句话僭越了,眸光一沉,周遭空气仿佛也随之凝滞。
崔碧瑶立马道:“臣女并非反对姜妹妹入宫。”
眼里水光一闪,跪在地上,她想示弱:“臣女是瞒着姑母偷来这里寻陛下,只想恳求陛下……能否允臣女与姜妹妹一同入宫?”
裴煜眸色骤冷:“不可。嘉德县主还是回去好生将养为宜。”
崔碧瑶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泪痕斑驳:“臣女并不敢奢求得到陛下怜惜,如今臣女依然不能生育,又怎能嫁与他人,只求陛下在后宫赐臣女个安身之所,臣女一定恪守宫规,以后老老实实在自个宫里待着,不会打扰陛下和妹妹。”
裴煜向后靠入龙椅,冷眼睨来,目光中已透出几分不耐:“嘉德县主,正因你曾救过朕,朕更不能让你入宫。朕与你并无情分,岂能让你入宫耗费春光。”
崔碧瑶还欲再言,裴煜却已不想多听,朝门外沉声道:“德安还不进来!”
侍立在廊下的德安公公应声而入,趋步至御案前躬身听令。
“送嘉德县主回去。顺便传话贵太妃,好生照料县主养伤,莫要再让她随意走动。”
德安公公转身欲搀扶崔碧瑶:“县主,咱家送您回去吧。”
崔碧瑶心气甚高,不愿受内侍搀扶,挣开他的手,转身追问:“为何姜若浅可以,臣女却不行?”
德安公公一瞧裴煜眉头皱起,立马用力挽住崔碧瑶的胳膊,往外走:“嘉德县主,您听咱家的,还是先回去养身子吧。”
他又小声悄悄提点:“养好身子方能从长计议。”
待德安公公将崔碧瑶送回贵太妃处,再返回御书房复命时,语气里带了几分唏嘘:“陛下,嘉德县主已经送回去了。说来县主也是可怜,那身子单薄得像是风一吹就……”
话未说完,裴煜凤眸冷冽扫来:“自行去领二十板子,这几日不必当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