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好东西,啓动货车,通过後视镜看着他,心里想他要是有这脸还做什麽小生意,立马收拾收拾去当明星,这不来钱快。
不怪他这麽感叹,就是死了千年的鬼也会感叹,孟欣故是他见过这麽多人里长得极标致的。
这美人就是不一样,在太阳下站了半天,不像那些大汉身上的臭要把周围十几里淹没,他薄汗涔涔,带着檀香味。
孟欣故看着被制裁的老范,看似任劳任怨地搬着货物,落成一堆的时候又是砰砰地响。
“老范轻点。”
范浮玉抽了蒲扇扇风,“你急什麽,不就是几箱茶叶?坏不了。”
孟欣故看了他一眼,“一饼茶两万。”
范浮玉轻描淡写地说:“那便宜,我手上漏一点也不止两万了。”
孟欣故料到他会这麽说,一字一顿,“是人丶民丶币。”
范浮玉的气焰立刻被浇灭,看这箱货物的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好贵。
孟欣故轻轻舒展着腰肢,扬眉吐气,温热的唇吐出冰冷的字,“有这钱吗?穷鬼!”
范浮玉的心和膝盖同时痛,他撇着嘴叫屈,“老谢,你看他,他居然瞧不起你,还说你穷。”
储物间顿时传出砰砰的声响,谢共宁冷着一张脸,嫌弃地看着他,“他说的是你,我听得见。”
范浮玉不服。
孟欣故又一次取了三瓶汽水,三个人围在一起倒也痛快。外面烈日炎炎,他的杂货店里却冷得发颤,为了不惹人怀疑,孟欣故特意烧了地龙,营造出夏季。
谢共宁出来的时候特意关了火,不一会儿热气就降了下来。
谢共宁道:“三日前跑出去的鬼还没有找到,你有什麽办法?”
孟欣故用下巴点点那箱子茶,“就等着鬼市开了引他过来。”
他们口中的鬼便是三日前S市的城隍派出的黑白无常抓来交给他们,要移交地府的十恶鬼,一进去定是九殿阎王审一遍吃尽苦头才能去奈何桥轮回的鬼。没想到,本地的无常都把他带到了鬼市还能让他给跑了,这才没办法求到了孟欣故这里。
孟欣故想着大家都是同行,也答应帮忙,毕竟以後也有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
范浮玉喝干了汽水,捏紧瓶子,“那到时候我和老谢就在一边守着,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
孟欣故和他的空瓶子碰了一下,够义气。
一轮明月卧在暗黑的天空,在夜色的衬托下,整个人间明亮如昼,晚归的人匆匆脱下工服倚着门窗赏月,享受片刻寂静。鬼市的大门也在这个时候开啓,欢迎八方来客,四方聚财散财之鬼。
平地起的风席卷整个街市,一块浸透了的腐布飘荡在旗杆上,旗杆的木身布满了深色的痕迹,一层层地透出来。历经无数个朝代屹立不倒,白日这里是平静的街市,来来往往的顾客大多来批发采购并不多留,到了晚上这里便是远近闻名的鬼市,各路孤魂野鬼在这里歇脚采买。
月华投到这里,每一缕光线都吸到了一处,显示出一个古牌坊,上书鬼市二字,左右各写着,生人勿近,生魂止步,几个大字。鬼市的短墙上爬满了绿色的青苔,残缺处露出斑驳霉痕,此时街市热闹得很,挂着的白色灯笼里一串串燃起团团鬼火,尽头处那扇半掩的房门里响起三声更鼓,意味着一月内为期三天的鬼市正式开门了。
寒意像无形的织网缠绕,贴着皮肤丝丝缕缕地粘着,孟欣故皱着眉头边走边看,庆幸今天自己出门的时候穿了一身长衣,防止自己冷得发慌,以往这三天开始时,他敲了更鼓就在自己的房里睡大觉。
开棺材铺的沈伯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棺材里,听老伴热火朝天地给大家介绍。
“快来看看,百年老店童叟无欺,我家的棺材质量好,包你的身体躺在地下五十年也不会被蛇虫啃食。”陈老婆子边卖力地吆喝,假牙从嘴里流出去,落到地上,那牙齿见到机会连滚带爬地溜走,连撞了几个人。
“老头子不要躺了,快起来追我的假牙。我就说你上次买的东西有问题,你还不信。”在一阵絮叨中,沈老伯连忙起来,眼珠子落到地上,在衆鬼的脚边滚动,沈老伯的身体在後面追着,嘴里还说:“老婆子,把店看好了。”
陈婆婆的牙没了说话不方便,在原地哼唧了半天。
围观衆鬼等得不耐烦了,“你还没有说这棺材多少钱才卖?”他才死了几天,尸体还在老槐树下埋着,这次选一个心仪的棺材回去,死後也风光一把。
陈老婆婆正心烦呢,哪有心思管他,挥挥衣袖赶客。
什麽东西那麽膈脚。
孟欣故低头一看,一副无主的假牙大剌剌地磕着自己的鞋底。他弯腰捡起来仔细一瞧,刚要走回去,就看到慌里慌张的眼睛,也顺手捞了起来。
一具尸体停在路中央被大家推来推去,孟欣故坏笑着递给他。
“是您呀?我还说呢那只鬼胆子这麽大,敢在鬼市抢我的东西。”沈老伯没好气地接过假牙,眼球转了半天才和眼眶合在一起。
孟欣故不乐意了,他好心还被威胁,“再话多,清明过後你家的租金涨一半。”
真是拿捏了死xue,扣扣搜搜的老人家那是一分钱也不会放过,怎麽能听这麽冰冷无情的话,沈老伯连忙赔笑着说:“孟老爷,大人有大量,何必和小老头计较,我是没看清,不知道是您,您就放过我一次。”
孟欣故向来和气,把鬼市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不欺压鬼,没鬼不信服,他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忘了给你的子孙托梦,再送一批药材过来,不然你家的租金我涨定了。”
沈老伯连连应下,见他继续闲逛,握着假牙回去让老婆子早点收拾,不要耽误大事,少赚一点和多赚大半这笔账还是会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