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流光偶尔掠过,照亮他纤长的睫毛和抿紧的薄唇。陆峥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破庙里那人靠在自己怀中的温热与依赖,与此刻端坐于轮椅之上丶重新披上冷静自持外衣的沈家少爷,判若两人。一种想要将其重新揽入怀中丶隔绝所有风雨的冲动蠢蠢欲动,却又被他强行压下。他知道,沈知渊要的不是庇护,而是并肩。
“看什麽?”沈知渊并未睁眼,却似有所觉,声音淡淡。
“看少爷好看。”陆峥扯出惯有的痞笑,语气轻佻,眼神却认真。
沈知渊眼皮微颤,终是睁开眼,琉璃色的眸子斜睨他一下,耳根微热,语气却冷:“油嘴滑舌。”
陆峥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我说真的。比徐之芳那老阉狗好看多了。”
这话引得沈知渊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绷紧:“少贫嘴。回去还有的忙。”他顿了顿,看向陆峥,“采买桑丝的事,你……若有门路,也可留意。”
这便是将他真正视为助力,而非仅仅是一个护卫或……情感上的寄托。陆峥心头一热,正色道:“放心,矿上那些年,南来北往的人也认识几个,我明日就去打听。”
回到沈府,沈知渊刚走进书房,就见虞宝初坐在里面等着他。
“母亲。”沈知渊喊了一声,推着轮椅在她对面坐下。
虞宝初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欣慰:“怎麽样,徐之芳那边谈妥了?”
沈知渊点点头:“谈妥了,价格按市价来,我们可以优先供应朝廷,但必须在三个月内采买到足够的桑丝。”
“三个月?”虞宝初皱了皱眉,“这时间太紧了,恐怕不好办。”
“母亲放心,我早有准备。”沈知渊将自己联系沿海商户的事说了一遍,“只要借到织造局的名号,我们就能顺利采买到桑丝,还能趁机开拓海上的商路。”
虞宝初听完,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你能这麽想,母亲就放心了。看来,你真的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沈知渊看着母亲欣慰的眼神,心里也满是暖意。他知道,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母亲的支持和陆峥的陪伴。
“对了,陆峥呢?”虞宝初忽然问起。
沈知渊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他在外面候着,我让他先去休息了,跑了一早上,也累了。”
虞宝初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渊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陆峥是个好人,但他的身份特殊,你可得好好把握,别让他受了委屈,也别让沈家受了牵连。”
沈知渊明白母亲的意思,他郑重地点点头:“母亲放心,我知道该怎麽做。”
虞宝初没再多说,起身离开了书房。沈知渊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保护好沈家,保护好陆峥,让他们都能好好的。
沈知渊调阅账目,联络沿海商号,规划航线,常常书房灯火亮至深夜。陆峥则凭着一身江湖气和三教九流的关系,果然很快摸到几条海外桑丝的线索,虽量不大,却解了燃眉之急。他办事利落,手段时而亦正亦邪,却总能将事情办成,无形中为沈知渊分担了不少压力。
傍晚,陆峥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买的糖糕。他走进书房,见沈知渊还在埋头看账册,就走过去,将糖糕放在他面前:“先吃点东西吧,别累坏了。”
沈知渊擡起头,看着陆峥手里的糖糕,心里一暖。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
“好吃吗?”陆峥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沈知渊点点头:“好吃。”
然而,与此同时,沈敬安并未真正沉寂。
他多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得知沈知渊竟真敢接下皇差,且与陆峥那“朝廷钦犯”关系愈发紧密,他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在他看来,沈知渊此举无异于将沈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更是彻底断送了他重新掌权的可能。
他暗中联络旧部,尤其是对沈知渊激进手段不满的几位族老。
酒过三巡,沈敬安捶胸顿足,痛心疾首:“诸位叔伯!知渊年少气盛,被那来历不明的陆峥蛊惑,行此险招!十万匹丝绸?谈何容易!届时若无法交货,便是欺君大罪,我沈家百年基业必将毁于一旦!还有那海运,与蛮夷打交道,岂是那麽容易?稍有不慎,便是人财两空!他这是要将我沈家拖入深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