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因极致的惊恐而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掩饰的、濒临破碎的颤抖:
“臣…臣不敢!”
那脱口而出的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满了赤裸裸的恐惧与全然抗拒。
在死寂的庭院里回荡,清晰得残忍。
递出的杯子,停滞在半空中。
萧璃的动作,凝成了石雕。
她甚至没有立刻收回手,只是执拗地、悬空地举着那杯残茶。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骤然抽紧,沉甸甸地压下来,连拂过花叶的微风都屏住了呼吸。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一向带着慵懒或锐利的凤眸,此刻终于精准地、毫无偏移地落在了苏洛脸上。
那张因极度骇然而扭曲、写满绝望的脸颊。
萧璃的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古井水面。
在那平静的表层之下,翻涌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没有怒火,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审视。
那目光如有实质,一寸寸刮过苏洛剧烈颤抖的睫毛、失血的唇瓣、因恐惧而绷紧的下颌线,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彻底剥开、吞噬殆尽。
她什么也没说。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
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
那无声的注视,却比最严厉的斥骂、最尖锐的质问,都更沉重百倍。
它无声地昭示着:一切伪装,在她眼中,早已无所遁形。
苏洛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浑身骨头仿佛被瞬间抽走,只余下无法自控的剧烈战栗。
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一声失控的尖叫和失态的闪避,无疑是雪上加霜,将最后一点体面撕得粉碎。
她想开口辩解,想挤出几句“病中昏聩”的托词,喉头却如同被滚热的砂石堵死,连一丝呜咽都发不出来。
挣扎徒劳。
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气力和勇气,猛地低下头,纤细的脖颈弯折成一个脆弱的弧度。
她只想将自己蜷缩进脚下的阴影里,彻底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
肩膀细微地、无法控制地抖动着,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
萧璃终于缓缓收回了手。
动作优雅依旧,却带着一种终结般的冷静。
那只精美的白玉杯盏被轻轻搁回了冰凉的石桌中央,杯底触碰桌面,发出清脆短促的“嗒”的一声轻响。
在这片死寂中,那声音清晰得惊心。
她垂眸,目光扫过杯沿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胭脂印记,又掠过桌上几瓣被风吹落的残花。
再抬眼时,眸底的冰层凝结得更厚了。
“看来,”她开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轻柔,却冷冽得像昆仑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