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晔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神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客厅放置药箱的位置。
当他提着药箱回来时,霍展霆已经回到了主卧里面,但没有关门。他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幕,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孤寂而沉重。
陆承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依旧很高,但不再令人恐惧,反而像一张密实的网,将他包裹其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丶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他默默打开药箱,找出烫伤膏。就在他准备自己涂抹时,霍展霆却转过了身。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陆承晔伸出手。
意思很明显。
陆承晔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迟疑地将烫伤膏递了过去。
霍展霆接过药膏,拧开,然後用指尖蘸取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与他平日里处理公务时那精准高效的姿态截然不同。
他拉起陆承晔的手,低头,极其专注地丶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那小块微红的皮肤上。指尖带着灼热的温度和药膏的清凉,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交织在一起,让陆承晔的呼吸都为之凝滞。
霍展霆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他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陆承晔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感受着手背上那与他整个人气质完全不符的丶轻柔到近乎虔诚的触碰。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淅沥的雨声,和彼此交融的丶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
刚才的狂风暴雨,激烈的冲突,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涂好药膏,霍展霆松开了手,将药膏盖子拧好,放回药箱。自始至终,他没有看陆承晔的眼睛。
“去休息吧。”他背过身,重新面向窗户,声音低沉而疲惫。
陆承晔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层薄薄的丶带着清凉药香的膏体,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说点什麽,却觉得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最终什麽也没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提着药箱,转身离开了主卧。
在带上房门之前,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角落的地毯——那里,之前被他端来的丶那个被霍展霆掼碎的茶杯碎片,已经不见了。
是被佣人收拾了吗?还是……
一个细微的丶几乎不可能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陆承晔的脑海。但他立刻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压了下去。
他轻轻关上门,隔绝了那个充满了复杂信息素和沉重情绪的空间。
走廊里,灯光柔和。
陆承晔擡起手,看着手背上那已经被细心涂抹均匀的药膏,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霍展霆那灼热的温度。
那杯被打碎的茶,似乎并非毫无意义。
而那无声涂抹的药膏,比任何言语,都更像是一种……笨拙的丶曲折的回应。
暴风雨似乎暂时过去了。
但陆承晔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无声中,悄然改变。
他回到客房,却没有立刻入睡。他坐在床边,望着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心中那片因为霍展霆而始终无法平静的湖泊,此刻,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更深的石子,漾开了层层叠叠丶难以平息涟漪。
那一地的碎片,或许可以被清理。
但有些被打碎又悄然重组的东西,却再也无法回到原点。
这无声的夜晚,像一场漫长而隐晦的告白,没有一字一句,却沉重得,足以撼动某些根深蒂固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