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夙又瞧了他片刻,笑了:“原来你是他当工程师时创造的作品啊,你很年轻嘛机器人先生,看来你只经历过一次被遗忘,他还会忘记你很多次。”
“只经历过一次?”岑安听懵了,“难道是周期性失忆?你意思你还知道很多次?”
陈夙又表情认真地想了片刻,“大概……八丶九次吧。岑安,他很快也会忘记你。”
“你把话说清楚!”岑安脸色沉下来,下意识地握紧江烬。
陈夙又的视线落在两人相牵的手上,以及两枚莫比乌斯环戒指,若有所思地“咦”了一声。
江烬此刻异常平静,“你在鞣尸甬道里说的话是真的吗?我于2140年,也就是将近一百年前,就从冰眠中复苏了?”
“是的,江烬。你原本的预复苏时间应该是最近几年,可是冰底的一场意外,导致你提前复苏了。”陈夙又口吻不自觉地沉重下来。
“那我……”他擡起双手,看着自己修长白皙丶没有一丝皱纹的双手。
他顿觉惶恐。从前,他偶然翻出过蓝朔的一项机密文件,有一份是他的体检,记载了测龄技术在他身上失效的奇怪病症。也就是说,他不一定是27岁。
“那我……後来又经历了很多次冰眠吗?”
“并没有。你只复苏过一次,也只冰眠过一次。”
他们的脚步在一座双扇大门前停下,门锁通电,识别出陈夙又手掌信息後开了锁。陈夙又握住门把手,推开之前,她朝岑安笑了一下。
“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你曾拼命保护的小女孩,你一定不会把她和我联系起来。这扇门背後,就是我的苦衷。”
岑安没读懂她的笑。那张脸本该明媚灵动,却因病态的苍白和可怖的血管纹路,笑容也显得诡异丶凄惶。
门後是个废弃实验室,大得一眼望不到边,挑高足有十米,能看出曾经有过严格的布局,却不知为何像遭了最原始的暴力洗劫一样乱成一糟,处处都有干涸凝成固态的血迹,室内几乎被拉满了警戒线。
岑安陡然想起从档案室检索到的团灭惨案,心里“咯噔”一声,居然是真的?这里就是凶案现场?!
“江烬。”陈夙又叫他,岑安也不再乱看,紧紧跟在江烬身後,朝陈夙又走去。
她爬上一处高台,俯瞰另一侧。那里并排存放着两只巨大的透明培养箱,箱外纠缠着大堆大堆杂乱的电极片和导线,连接着狰狞野兽般的奇特机器。
培养箱内只有纯白的底板和淡蓝的无菌灯,无比干净。
江烬不明所以。
陈夙又:“江烬,你是不是在想,为什麽我比你还了解你?我怎麽知道你的过去?你的师姐,明明不是我。”
“请你为我解答。”
“资料和证据都毁了,你只能听我口述。”
江烬汲汲地看着她,将上句话重复了一遍。
“我们虽不是同门,却是同事。”陈夙又指指培养箱,半开玩笑道:“曾经作为实验对象一同躺在这里,也算同事吧?”
江烬觉得一点也不好笑,浑身冰凉。
发觉他在颤抖时,岑安赶忙扶住他,再度看向培养箱,岑安只觉心惊胆战。
江烬在如麻的思绪中挣扎,良久,精准捕捉到两个字。
“永生!”他和岑安异口同声,两人愣愣地看着彼此,再求助似地转向陈夙又。
陈夙又凝视着那两只箱体,闭上眼睛:“是的,永生。江烬,他们都想成为我们。那麽大基数的冰眠人,那麽多异变体,却只有我们获得了永恒的生命。”
江烬惊愕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疑惑的很多事情,一瞬间有了答案。
陈夙又说:“准确来说,是成为我,我是完美的,而你有瑕疵。”
“我的瑕疵就是……周期性失忆?”
“你的记忆,每十年就会刷新一次,你会一次次变回白纸。”陈夙又深深地看着他,“可在我看来,这是个幸运的瑕疵,你真的很幸运,因为它,你只作了短短二十年的实验对象。”
“二十年啊……”岑安顿觉揪心,可她却用“短短”形容,她又经历了多少呢?岑安看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心疼。
她真正的小哥哥若知道了,得有多难过。
陈夙又感受到他情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对江烬继续说道:
“还有,你姓江,你的家族在你冰眠之後,研制出一种无毒的丶可以控制细胞内冰核状态的冻存液,从而垄断了冰眠技术,迅速崛起为商业帝国,有足够的财力和权力将你从实验室捞出来,让知情者闭嘴,为你筑一座又一座象牙塔。”
江烬自顾自失着神,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我太嫉妒你了江烬,获得自由後,我想过杀死你——别小看我,我有过很多次下手的机会。”陈夙又苦笑起来,“可你偏偏姓江!二十多年前,曾志愿教我知识,并且在後来助我获得自由的人,她叫江恩训。我的恩人……她竟然请求我保护你,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