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明日又去,今晚还匆匆赶回来做什么?”她无奈道。冷风吹进屋内,桌上的摆件都忍不住后退了些,周灵哆嗦了下,走过去关门。
萧衡想起什么,有些懊恼,方才一门心思以为周灵除了什么差池,倒忘记这个刮个不停的冬风。
悉悉索索间,萧衡突然感觉被一股温暖包裹,黑夜里他的视力仍然极好,周灵将斗篷递与他:“别着凉了,捂捂吧。”
他衣袖带水,周灵把东西递过来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周灵被他冰得直吸气,萧衡愣住,最后干脆直接站起来离了她几步远。
“抱歉。”
周灵抱着斗篷站在原地,眼神幽幽。倒不是她真关心萧衡冷着还是怎样,只是在萧衡离开之前,她仍然要装着善良温和的样子,叫他记得离开郢城以后应该干什么。然而萧衡怎么是这个反应——
“秦升秦落他们还会来吗?”
萧衡一顿:“会。”
那跟她想的一样,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总之去年郢城战乱的时候,她们连逃都来不及。
“你跟他们走么?”她问。
“我不想走,我也不想你们留在这。”她接着道。
“所以你跟他们走吗?”
“……”
她这个问题其实有些残忍,但萧衡多在这里一天,萧怀远找到他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她就越脱不开身。
这种未知叫她心慌。周灵尽力平复心绪,双手绞紧了斗篷带子,向前一步道:“或许会有人来的,你也不必紧张,还要听听秦升秦落来了怎么说不是?”
一边是说给萧衡听,一边也是告诉自己。萧衡走了她再逃到某个地方去可以说自然而然,毕竟没有人会将自己置于危险而不顾;但萧衡不走,她凭空消失,就是给日后萧衡怀疑她埋了个种子。
战场上任何一个决定都将导致不同的结局,她不能忘记萧衡同样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毕竟怀疑是祸端。
“他们来的人很多。”萧衡突然道:“南蛮卷土重来,只会更难缠。”
一年以前郢城边境战乱,就是南蛮和郢城人的斗争,没想到他们竟然直接选择打进来。
“这里多山多树,地形崎岖,不适合近战,最好的便是用弓。”
他看向周灵,神色复杂。
她想起萧怀远最擅长的便是弓。如果他有意夺位,定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好机会。他不擅打仗,如果击退南蛮,对他来说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是他来,他们迟早会遇上的。
“为什么不走?”萧衡问:“离开丰州。”
周灵下意识摇头,所有东西霎时在她眼中通通融成黑色,什么也看不清。萧衡心想的却是她对去年郢城一战有阴影,好不容易在丰州扎了根,又要狼狈往新地方去,未免太可怜。
然而他还是提醒:“性命最重要。”
“活下来才谈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么?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周灵打断他。
“杀了”
萧衡急急忙忙道:“我知道,我记得,我会帮你。”周灵见此微微一笑:“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不行。”他下意识否决,那种场面对她来说太过血腥,他也不愿让她看到自己杀人的一面。萧衡这样想,等到周灵凝眸,像是审视他的时候又有些后悔。
他怎么忘了周灵对他也不是全然的信任?萧衡抓了抓头发,叹气道:“好。”心里却背道而驰。
再过一会天都要亮,萧衡赶到城门正正好,周灵实在不知道他回来一趟是做什么,睡也睡不成,又要走这么远的路。
她干脆起身:“时候不早了。”
萧衡钉在原地似的没动。
周灵重新系上冷的差不多的斗篷,借着微薄的光线看到他宽阔的肩颈,偏头道:“你不上去换身衣裳?”
回来不过一会又要赶自己走,萧衡回绝:“不必了,我现在就走。”
“你走这么急作甚?”周灵疑惑:“丑时还没过,路也不好赶。”
萧衡怔愣:“那你叫我”
“你彻夜奔波,又滴水未进。西边集市上有一家粥铺,你从那走也方便些。”
她侧头看向他:“还不走吗?”
惊奇
萧衡几乎是飞速地收拾好了自己。外出的时候发现下了些小雨,二人撑在一把油纸伞内,其实是周灵只有一把。
令她惊奇的是,萧衡上了趟楼,再挨到她身边时,周身冷气统统不见,偶尔撑着伞的手碰着她的手肘,隔着布料,但能感觉到内里的温热。
这家粥铺开了许久了,听说是十几年前店主刚来丰州时候开的。他们沿着街边慢慢地走,期间也不怎么说话,道上没什么人,这个点还是太早。过一会的天色微亮,走着走着,出现在面前的人陆陆续续越来越多。
大多数人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上工的上工,溜达的溜达,仿佛前几日雪花似的消息被今天的太阳一照,通通消失了。
“两份杏仁粥,再一碗羊肉羹。”周灵收了伞,吩咐萧衡寻了干净位子坐下。
萧衡左右瞧着,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门槛踏得平滑,墙上歪歪扭扭的涂画褪了一层,桌椅四处开缝,唯有面上那一层像是扣了痂一样的细亮。
“客官您放心,我们这看着是破败点,但桌儿椅儿,还有吃的东西,是绝对不糊弄人的。”一个小厮上前,又擦了遍桌子,顺便扫净了地上的菜杆。他动作麻利,脸颊因着不停歇的劳动微微发红,再看向萧衡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您放心做吧,东西一会儿就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