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垂眸不语,只在暗夜中唯一有温度的火光中紧盯秋宴的脸,经逢白日一遭,他半点儿不愿秋宴离开视线。
两人坐得近,又都是白袍,衆人只见秋时木着脸沉默,看不见他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秋宴一抹衣角。
秋宴面色平静,悄无声息拍拍他用力的手背,淡淡开口。
“无妨,既然魔族有本事追到这里,想来不达成目的不会善罢甘休,兴许这几日便会露出马脚,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届时将人揪出来便是。”
落卜潇原本坐在孟洛身旁摸着下巴,听见这话猛地站起身。
“清灵君所言极是!我们就静观其变,将这些魔族,和某些人,一起逮住!”
女子黑衣干练,夜已深,所有人脸上都带上淡淡的疲惫,只有她显得格外精神,一双眼睛放光,好似在干什麽天大的事。
说完还一拳头敲在掌心,在啪地一声脆响中犹自嘀咕,“哎呀,这次还真是来对了!许久未同魔族过过招了~”
看这架势,听这声音的美样儿,真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孟洛揉了揉眉心,拉着人坐下。
“话虽如此,以防万一,还是需得传信回宗,好叫几位长老和掌门知晓我们的情况,若是需要求援,亦能以最快的速度叫宗内收到讯息。”
说完抓紧不知为何格外亢奋的落卜潇悠悠道,“师姐,我觉得你需要休息。”
落卜潇挑眉,“不用啊,我现在很好,许多年没这麽好过了,诺,你看,我精神着呢。”
她说着召出佩剑,落卜潇的佩剑奇特,乃是一长一短两柄,甩在手里虎虎生风。
孟洛叹了口气,劝说无果,索性不再看她,转头问秋宴。
“清灵君,你觉得呢?”
“我与孟执事想法一样,不过……”秋宴擡首四顾,语气带上几分迟疑,“孟执事,你有没有发现,这里的雾变浓了?淮山秘境一直如此吗!”
孟洛沉吟着望向四周。
落卜潇两只手同时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双手一合,一长一短两柄剑竟合在一起。
她将剑收了,擡眸到了一圈,见雾不知不觉间果然越来越浓,甚至漆黑的崖底都透出蒙蒙白光。
“咦?还真是。”
“我百年前倒是来过淮山秘境一回,那时这崖底并没有雾,不过秘境本就会变化,之後如何为倒是不知。”
“洛洛,戒律司不是常要过来吗?淮山秘境可是早就如此了?”
孟洛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有一瞬间似乎裂开,“师姐,不是说了,不要在外面……”
馀光看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一双双眼睛或惊讶或疑惑或带笑,孟洛止住话头,转而表情恢复严肃,缓缓开口。
“不,以往淮山秘境外,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白雾。”
见掌门一干弟子还是半知半解的表情,顾卿怜甚至双眼发愣,神游天外的模样,孟洛加深语气,愈发严肃。
“我怀疑,我们现在不在秘境外,而是已经身处秘境之内了。”
苏溪半张脸隐在暗处,静静注视着场中谈话,狡黠的猫眼幽幽闪着暗光,目光流转,最终定格在顾卿怜身上。
有秋宴答话,顾卿怜坐在原地,他没有秋宴的强悍血脉,肩膀处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从伤口传开的寒气似乎与崖底的白雾有着某种联系。
恍然中他似乎听见砰砰砰的心跳声从白雾深处传来,每响一声,寒气喷发,他的肩膀就痛一瞬。
秋宴一边同孟洛交谈,一边馀光扫过苏溪等人,最终顺着苏溪的视线看向顾卿怜,见他脸色不对,眸光一凝,开口问道。
“卿怜师兄,你怎麽了?”
顾卿怜看向白雾深处,又眸光垂落扫过受伤的肩,迟疑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麽声音?”
衆人疑惑,“什麽声音?”
“心跳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他转头对着衆人,方才视线遮挡下并未完全显露在衆人面前的脸擡起,围绕着火光的一圈响起阵阵抽气声。
只见顾卿怜半张脸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血管似乎被魔气浸透,脖子连接脸颊的筋脉呈现黑色,漆黑的魔气如同藤蔓,已然爬上男子下巴。
秋宴站起身,两步走到顾卿怜身边。
“今日的伤,让我帮你看看。”
顾卿怜点头,揭开早些时候沈锦钊在他肩膀缠绕的纱布,秋时跟过来,一圈人也都围过来,挡住了亮光。
秋宴转头挥退衆人,“你们退後些,挡着光我看不清楚。”
她没说自己的血脉,也没说秋氏独有的清辉,只道,“清灵剑能够祛除魔气,我来试试。”
孟洛拉着凑热闹的落卜潇退开,苏溪一开始就没靠很近,沈锦钊问,“可需要我帮忙?”
男子一袭青衣,长相温润,眉宇间皱起的弧度都比旁人多显出两分担忧,叫人看了知觉舒坦。
若是以往,秋宴自然愿意叫沈锦钊帮忙。
但现在,秋宴不信他,甚至怀疑顾卿怜身上的变故都跟他有关。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