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皇帝略显惊讶的眼眸,王淮州接着道:“我脸上的伤是跟人打闹时,不慎落下的。”
“我这人一向大度,不与他计较。”
他越说越像这么回事。
皇帝随意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对于这件事不置可否,只问道:“说吧,你有何要事要禀?”
王淮州道:“我今天一时兴起,去无量观上香,没想到正好巧遇了华阳郡主。”
皇帝动了动眉梢,一时没想起华阳郡主是谁。
一旁的年轻内侍惯会察言观色,提醒皇帝道:“皇上,定南王前些日子曾上折,说华阳郡主会代他来京城给太后祝寿。”
王淮州这才瞧了那没什么存在感的内侍一眼。
二十几岁的年轻内侍长眉细目,面容平凡,皮肤白皙,沉默不语时,给人一种斯文儒雅、养尊处优之感。
王淮州认识他,这是尹晦。
魏憬身死,魏保下狱,在司礼监青黄难接时,倒是让这尹晦得了利,年纪轻轻就继任司礼监掌印太监。
虽然皇后曾提醒他要对尹晦客气点,但王淮州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哼,不过是个无根之人,仰仗的不过是逢迎媚上的本事。
皇帝根本不信王淮州会去道观上香,没好气地说:“你脸上的伤不会是华阳郡主……”
“当然不是。”王淮州急忙否认,“郡主今天才刚到京城,我与她之前素未谋面,更无怨无仇,她打我作甚?”
要是让外面的人以为他堂堂小国舅被一个女人打了脸,他以后在京城还混不混了?!
“皇上,您可知郡主到了无量观后,去见的第一个人是谁?”王淮州故意卖关子地停顿了一下。
皇帝又拿起了案头没看完的那道折子,漫不经心地问:“谁?”
“谢珩。”王淮州缓缓吐出两个字,成功地看到皇帝又朝他看来,锐眸半眯。
王淮州心中暗喜,嘴上若无其事道:“我曾听二姐说,定南王夫妇膝下无子,有意为郡主招赘,他们不会是看上了谢珩吧?”
“郡主一到京城,谢珩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去与她相看……看来燕国公府对这门亲事十分重视啊。”
王淮州一边说,一边喝了口小内侍刚奉上的热茶,心里对自己的机灵颇为得意。
他也是偶然听到王皇后与大皇子说话,才知道太后本有意让他的侄子王承允与定南王府的郡主结亲,但皇帝二话不说地断然反对。
太后就顺势提出,大皇子、二皇子年纪不小了,该择皇子妃了。
皇帝不好连接驳太后的意思,只好松了口,允诺在千秋宴上为两位皇子点皇子妃。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选皇子妃只是个由头,重点是下一步——立太子。
总而言之,皇帝既不喜王、湛两家结亲,也会喜欢谢、湛两家结成同盟。
这会儿,皇帝怕是已经对谢家生了嫌隙……
王淮州悄悄用眼角去瞥皇帝。
御书房内,回响着壶漏出的滴答水声,衬得周围尤其安静。
皇帝薄唇紧抿,沉默地随手又将那道折子扔回了御案上。
折子一角恰好撞到一枚碧玉山形笔搁,搁在上头的狼毫笔就骨碌碌地滚下了书案……
“啪”的一声,那支狼毫笔落在金砖地上,笔端的墨水也顺势甩出了几点凌乱的墨点。
王淮州愉快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