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路提心吊胆,总算有惊无险,登岛时已近正午。
整座归墟岛像块被海水浸软的墨玉,沿岸全是黑褐色的礁石,似乎刚刚刚退潮不久,岛上的礁石还泛着湿冷的光。
海风里飘来咸腥的味道。
那老船夫松了口气,将船泊在离岸边不远的浅滩上,用竹篙撑着礁石缝隙喊:“这位姑娘,公子,我在这儿最多等你们两个时辰,要是过了时候没回来,我就先回去了,明日这时辰再来!”
沈阿衡回头应了声“多谢船家”,然後与阿史那玉一起踩着礁石往岛心上走。
两人的裤脚早被溅起的浪花打湿了,阿史那玉跟在沈阿衡身後,时不时弯腰捡块光滑的贝壳,见她望来,就把贝壳塞进她手里:“这个丶好看,给你。”
沈阿衡无奈,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思捡贝壳给她玩,忘了他们这回来时来干什麽来的吗,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沈阿衡抱着阿史那玉给她捡的一堆漂亮的贝壳,突然看见前面一道很像毒经里描述的冰蚕巢居的潮沟,忍不住惊叫出声:“找到了!”
她正要往前走,脚下的礁石突然一滑,整个身体瞬间往一边摔去。
旁边就是浅滩,底下海水冲击着暗礁,这一摔定滑下去不可。
下一瞬,手腕被人死死攥住,阿史那玉的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着白,硬生生把她拉了回来,另一只手立刻扶住她的腰,声音有些发颤:“没事吧,有没有……摔痛?”
沈阿衡撞进了他怀里,闻到他身上混着海风的药香,擡头看他,见他眼底满是慌乱,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我没事……你怎麽了?”沈阿衡站稳後,忍不住问道。
“没什麽。”阿史那玉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她肩头的外袍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妥帖,像是确认她真没事,才稍稍松了口气,便将她往身後推了推,说道:“这里,危险,别挪步,我下去采,马山回来。”
没等她开口阻拦,就已经踩着湿滑的礁石往前走去。
“阿……”
沈阿衡望着他的背影,还是闭了嘴,这岛上地形说不出的危险,她还是别给他添乱了。
好在来之前,她已经把冰蚕的样子给他描述过无数回了,但愿那本毒经没骗她。
归墟岛上的冰蚕常年生长在潮沟岩隙中,海水一波又一波的涌上来,没过脚踝,阿史那玉找到冰蚕巢xue时,指尖不慎被岩缝划破,渗出血珠,只是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一只墨绿瓷瓶,将那几只正在吐丝的冰蚕小心放了进去。
沈阿衡正蹲在礁石上,捏着几枚泛着珍珠光的白贝壳,贝壳边缘被海水打磨的光滑,她刚把贝壳凑到耳边听海浪声,眼角就瞥见阿史那玉从潮沟里往上爬。
他一只手里攥着只瓷瓶,另一只手撑着岩缝,裤脚全湿了,还在往下滴水。
沈阿衡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贝壳“哒”的落在礁石上,也顾不上捡,起身就往他那边跑。
直到跑到他面前,才一把拉过他的手:“怎麽了?”
指尖触碰到他指尖的伤口,呼吸都顿住了,那些划痕还在渗血,被海水泡成了淡粉,连冷白的指节都被岩缝磨的发红。
他的小腿上几道划痕更明显,被海水泡的伤口泛白,看着就疼,不像是刚刚才划伤的。
难道是之前去扶她时划伤的?
沈阿衡慌忙将他扶上来坐下,从怀里翻出药膏,捏着药瓶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低头给他涂药,药膏蹭到伤口时,见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还强撑着,心里不禁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疼。
“你怎麽不告诉我,就不怕感染了,以後走不了路了吗?”
阿史那玉垂着眼,少女正蹙着眉头,睫毛也轻轻颤着,连涂药的动作都放的极轻,像是怕碰疼了他。
阿史那玉忽然擡手,指尖轻轻抚平她的眉尖,声音软的像浸了海水的棉花:“怕你丶着急,也怕你,不叫我去。”
他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沈阿衡涂药的动作一顿,看着他像只受了伤却不敢撒娇的小兽,心里忽然疼的有些发慌,伸手把他的手按在掌心,才发现他的指尖还带着潮沟里的凉意。
“那你也不能忍着,你身子本来就不好,万一又受伤,那才是给我找麻烦。”
话虽这麽说,语气却软了下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正无意识的摸索着他掌心的伤处边缘。
阿史那玉被她手指的温度烫的耳尖发红,却没有收回去,反而悄悄往她身边挪了挪,肩膀挨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那我丶以後受伤,都丶告诉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丶很小心,不让你丶担心。”
暮色漫上来时,两人在岛北的一个山洞里歇脚,阿史那玉捡了些松柴点燃,火光映着他冷白如玉的脸,他解下自己的外袍,伸手披在沈阿衡肩上,指尖轻轻拢了拢领口,避开她颈间的碎发:“夜里丶风大,这个暖些。”
沈阿衡刚想说“你也冷”,就见他已经退开半步,他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胳膊上被划破的红痕还没消,却没半分在意的模样,声音比火光还温热些:“我是丶药人,不怕冷,你别丶冻着。”
“你看。”他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来,递到了她面前。
沈阿衡接过瓷瓶,轻轻晃了晃,见瓶子里几只指甲盖大小的银白虫子正在爬,周身泛着淡淡的寒光,正是毒经里面描述的冰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