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高兴得险些要蹦起来:“多谢公主殿下!”
淳安公主笑道:“你额间的花钿倒是精致,谁给你画的?”
阿禾答:“是阿姐画的。”
淳安公主看了从萤一眼:“既然有心蘸了金粉,为何不给自己也画一个?”
从萤说:“时间仓促,怕误了赴宴的时辰。”
淳安公主点破她的心思:“是想着今日不愿出挑,只讨了本宫的恩典,将阿禾送进太仪便作罢吧?”
从萤默然抿了抿唇,便是默认又不愿承认的意思。
淳安公主也不深究,命人取来绘笔与金粉,叫从萤端坐在她面前。
她右手拾笔蘸了金粉,左手扶着从萤的下颌,比这阿禾额间的样式,在从萤眉心也画上了一簇凤尾花钿。左看右看似乎颇为满意,威仪清冷的眼睛里泛起浅浅的笑意。
“本宫虽然没有妹妹,你待令妹的这份谆谆之心,倒也能体谅一二。”
她没有久留从萤在公主府,与她叙过这一盏茶的功夫後,便放她离开了。
从萤自归府的路上便找来镜子照额上的凤尾花钿,金粉在镜中折出细碎的流光,淳安公主的话一句又一句浮现在耳边。
她没想到以淳安公主的傲气,在明知她要与谢玄览成婚的情况下,还愿意招揽她,愿意为她退步。心里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一时又难以自抑地生出波澜。
“这件事……该如何对三郎讲呢,他会不会心里不高兴?”从萤转而又犯起愁来。
*
谢玄览挑了个闲暇时候,堂堂正正登晋王府,要问晋王要回太霄道人赠予的半面铜镜——不仅要他自己那半面,也要晋王交出给他的那半面。
晋王不愿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却质问他为何要让从萤奉职于丛山学堂。
“你可知丛山学堂配不上她的才学,何况学堂内诸师奉虚僞礼教,与她的脾性并不洽合?你这样做是害了她。”
“阿萤若不愿,自会对我说,你与她非亲非故,凭什麽又能断言她的感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麽算盘,丛山学堂再配不上她,也好过到晋王府里伺候一个病痨鬼。”
晋王被他激得骤咳了一阵:“你与我赌气……却拿阿萤的前途做赌注麽……”
谢玄览说:“这是阿萤自己愿意的事,将来她若想入仕,像我堂嫂狄侍郎那般,谢氏照样可以托举她。”
“托举她?”晋王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讽刺道:“怕是禁锢她丶利用她才对。”
谢玄览依旧无动于衷:“我自会照应我妻,不劳殿下费心。”
晋王阖目叹息了一声:“你真是刚愎自用,无可救药。”
他当然不肯把照世宝鉴还给谢玄览,谢玄览也未将他的疯言疯语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夺爱不得,便要寻隙挑拨。
二人各自撂下狠话,不欢而散。
宣德长公主得知谢玄览来过的消息,问晋王他说了什麽。
晋王把玩着半面照世宝鉴,面上似忧虑苦笑,眼神却隐在昏暗的光影里,晦涩不明。他对宣德长公主说:“谢三公子此来,自然是羞辱我,说我是个晦气的病痨鬼,不配与他争夺心上人……罢了,他说的是实话,我本就不配。”
宣德长公主激愤道:“简直岂有此理,你是堂堂亲王,岂可妄自菲薄?明日我亲自去拜访这位姜娘子,只要她对你有意,我一定将她撬过来。”
晋王适当提醒她道:“母亲不要把人吓着才好。”
宣德长公主:“为娘自有分寸。”
她打听得姜从萤眼下的住处,第二天一早,连邀帖也不下,只怕她跑了,径直携重礼登门。
从萤正在教紫苏下棋,一时还当是自己听岔了:“宣德长公主来了?”
“是本宫,不欢迎麽?”
长公主人未至声先闻,前簇後拥,全然当作是自己的地盘,目光在院中扫过一圈後,落在从萤身上,虽面带笑意,亦遮盖不住长居尊位的矜傲。
从萤连忙起身见礼:“臣女参见长公主殿下,未知尊驾至,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长公主亲扶她起身,笑吟吟道:“以後你同本宫不必多礼,本宫要拿你当自家人看待。”
从萤:“……”
这又是唱的哪处?
见她疑惑警惕惶恐,长公主解释道:“上次吾儿病重,幸有你在旁侍疾,救了吾儿一命,本宫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今日造访的第一桩事,便是重礼酬谢你,来人——”
长公主的侍从擡进来两三个大木箱,箱中尽是珍奇玉宝,金银翡翠,只一眼便觉豪气冲天。
不待从萤出言拒绝,长公主继续说道:“还有第二桩事,本宫来同你赔个不是……你祖父出殡那日,本宫因爱子心切,险些鞭笞于你,吓着你了吧?”
从萤心中大为诧异惊骇。
都说萧家的女人最是气焰滔天惹不得,今日这是怎麽了,一个两个俱来找她赔礼道歉?
从萤只觉得脚下惶惶然发飘,连忙扶住阑干才堪堪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