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质问你陪他去死,将我置于何地?……
“当然是她自作主张,殿下怎会下这样的旨!”
“乱臣贼子,其心可诛,殿下千万莫要着他的道!”
“岂有君向臣认罪受戮的道理……”
谢玄览话音甫落下,城楼之上,围在贵主身边的臣僚们立刻喧闹起来,讥讽谢玄览痴心妄想。他们下意识,且理所当然地认为,贵主绝不会轻贱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无足轻重的幕僚。
淳安公主沉默不语。
只有甘久忧心忡忡,紧张地望着她:“殿下千万三思……”
淳安公主转头对她说:“甘久,你跟在本宫身边十多年了,本宫了解你,你却不了解本宫。”
甘久说:“公主是主,是君,做臣子的只需仰望和遵从,不敢擅自揣度。”
淳安公主苦笑了一笑:“我的父亲在宫中遭奸臣为难,我不能救,我的挚友遭人挟持,我也不能救,这样的主君,有何仰望与追随的必要?何况这一切……”
她闭了闭眼,将一口气深深沉入胸腔,然後在诸臣僚将军的注视下,突然拔高声音向下喊道:
“姜从萤所为,的确受本宫驭使,并非她自己的心意!冤有头债有主,本宫与你交换就是!”
此话一落,周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可!”
“万万不可!”
“殿下糊涂啊!”
面对跪了一地的臣僚,以及扑到面前来抱着腿不肯撒手的甘久,淳安公主冷静劝告道:
“倘若我是守城的将军,今日必定力竭死战,至亲受胁而不移志。可我并非将军,我是大周的公主,我的本分是庇佑自己的子民,包括百姓丶尔等,以及姜从萤。为将者不可失激勇,为君者不可失仁义,她奉的是本宫的旨,那麽本宫就不该让她替本宫来承受无妄之灾。”
她斥退衆人,扒开甘久,转身要走下城楼。
甘久在身後凄声喊道:“殿下所言冠冕堂皇,倘若那人不是姜从萤,殿下也会如此任性吗?难道殿下敢说自己没有私心?”
淳安公主脚步微顿,默然片刻後说:“有。”
“本宫的私心便是……倘若我不是公主,我愿士为知己者死。”
眼见着淳安公主转身下城楼,谢玄览驭住缰绳的手慢慢松开。
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心说,到底是与前世不一样了。
没有错看她。
他翻身下马,走到从萤面前,解开缠在她嘴上的布条,见她满面泪痕,眼是肿的,脸是花的,竟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他擡手给她擦泪,袖甲却将人的皮肤蹭得生疼,无奈只好放弃。
“别哭了,”他说,“这些天一直没同你好好说话,临别在即,露个笑模样给我瞧瞧,或者叮嘱我些什麽。”
从萤方才一直没能说话,此时开口,嗓音却是哑的,仿佛喉中梗着咽不下的痛楚和委屈。她止不住落泪道:“你有这麽大的主意,我还能叮嘱你什麽?黄泉路上走好吗?”
谢玄览闻言便笑了:“那也不错。”
从萤气得扬起手掌,落下时却终归不忍心,向旁边一侧,打在他坚硬的肩甲上,震得她自己一阵彻骨的疼。
“阿萤,好阿萤……”谢玄览低声叹息。
哭也好,打人也罢,都是看一眼少一眼。谢玄览很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说几句话,可是当着数万精骑与城头重臣的面,他不敢这样做,他眼下最要紧的是同她撇清关系。
的确是有些遗憾。
可是这样的遗憾,总好过害了她。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其实明白我的心意,是不是?”
从萤急声道:“单我明白有什麽用?若是全天下都认为你谋反,你依然还是死路一条!”
谢玄览含笑轻巧道:“这不是还有你吗,贵主既然敢舍命选你,这天下合该是她的。将来你辅佐她,她重用你,掌翰林丶入馆阁丶作辅作宰,青史之笔握在你手里,我究竟是谋反还是另有苦衷,难道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翻驳的事吗?”
从萤冷冷道:“身後名有什麽用,若你死了,我绝不独——”
“活”字尚未出口,被谢玄览一把捂住嘴。
他手中动作利落,重新用布条把从萤的嘴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