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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文骚 就怕武人发文骚(第1页)

第28章文骚就怕武人发文骚。

小画舫沿着水渠漂进太液湖中,刚解冻的湖面泛着寒气。从萤披貂拥裘,伸手临着风炉烤火,被炉上的酒气一熏,恍恍然困意袭来。

她提心吊胆奔波至深夜,实在太累了。

谢玄览与她隔案对坐,精神却好得像头能彻夜拉磨的驴,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不住地与从萤说话。

“这信陵春难得,你真不要尝一口吗?暖身解乏。”

从萤对自己的酒品十分有数,坚决地摆了摆手。

“那你喝点茶也行,这儿还有我从酒楼打包的烤鸡腿,给你热一热,吃点东西。”

这回从萤没有拒绝,她确实已经饿得前胸贴後背了,接过鸡腿深深咬了一口。

其实晋王也曾邀她用些糕点茶水,她碍于情面,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因为太合口味,反而更饿了。

食水果腹,从萤提起了一点精神,便见谢玄览幽幽地盯着她看。

风炉里的火光,透过精美繁复的镂空炉壁映在他侧脸上,仿佛走马灯画影流转,在他眼底铺成热烈的碎芒。

从萤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捏着手里的鸡腿,小声道了句:“多谢。”

谢玄览突然问她:“你有没有觉得,晋王这个人很古怪?”

从萤一顿:“嗯?”

谢玄览:“春闱舞弊这个案子,他知道许多隐秘的内情,若非他提点馀文仲的妻儿藏在何处,我很难让馀文仲老老实实翻供,这说明他在云京有一张高效且隐蔽的情报网。”

从萤想起垂拱殿上晋王寻机离开的那一会儿,迟疑问道:“他还与你说什麽了?”

谢玄览想了想:“他还说,你色厉内荏,其实为了我好。”

从萤:“……就没了?”

“没了。”谢玄览轻笑,擡手为她续茶:“给个台阶就下呗,不然还想上天吗?”

从萤颇为心虚,小声道:“那他还挺多管闲事的。”

“他管的可未必是闲事,”谢玄览说,“从前他隐出朝堂,人人都当他是摆设,几乎忘了他的身份其实尊比太子。他暗中经营,等待机会,如今却因为春闱舞弊的事露出端倪,这岂会是一件闲事?”

从萤眉心蹙起,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你怀疑晋王想夺嫡?”

谢玄览:“他肯定想,问题是怎麽夺。”

从萤沉吟片刻,试探着分析道:“晋王虽是嗣子,但朝臣有更看好的立嗣人选淮郡王,淮郡王是谢相的外甥,谢相与贵主夺势,其实是为淮郡王将来谋划。难道晋王是想通过帮贵主的方式,以此来打压淮郡王?”

谢玄览勾唇一笑:“我就喜欢与你这样的聪明人聊天。”

从萤却觉得哪里不太对。

晋王那个身子,两步一咳三天一病,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应该是活着,他想夺嫡,好歹也要熬得过凤啓帝吧……

从萤咬着嘴唇迟疑道:“可我瞧着,晋王不像是醉心权势的人。”

谢玄览:现在不喜欢了。

他苦口婆心劝从萤道:“你不要被他病弱的样子骗了,他不仅借贵主之手打压淮郡王,还想离间我和我爹,他这人心思深沉,我觉得你日後应该离他远一些。”

从萤:“我从来都与晋王不熟。”

谢玄览冷笑:“是麽,在贡院里他一来,你就抛下我跟他跑了。”

从萤:“……”

这事儿不是已经翻篇了吗?

画舫慢慢荡到了湖心,此处人烟俱寂,唯有天上的星河灿灿生辉。

两人吃饱喝足,一头一尾,各自仰枕着胳膊看星星,画舫晃着晃着,一时觉得身也悠悠,心也悠悠。

谢玄览酒劲上来了,竟也难得地发起了文骚:“我读书了了,唯对一篇散记格外钟情,散记里说:‘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姜娘子读过这篇吗?”

岂止是读过,简直是从萤的心头所好,文道啓蒙。

她含笑“嗯”了一声:“倒是另有一句,更合此情此景: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谢玄览暗中一拍脑袋,心说这句好,当初怎麽就没背全乎呢?

他颇为矫揉造作地轻咳两声:“我读书少,这个相与枕藉,应该不是咱俩这样生分地各踞一舷吧?其实我觉得你那边的星星更好看。”

没听到从萤的回应,谢玄览心想,话说得过了,跟调戏人似的。

“我开玩笑的。”

仍是没有回应。

谢玄览长叹一声,枯肠里刮过一遍,再没有好的说辞,索性将心事道明:“从前是我太轻狂,其实退婚的事,我後悔了。姜从萤,你呢,心意可曾变过?”

一粒石子砸进水里也该有回响,谢玄览的话却一句接一句地消散在夜雾里。

他起身一看,果然,从萤已经盖着披风睡着了,长睫密密,仿佛十分酣甜。

谢玄览又叹息一声,心头百般滋味,一时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蹲下将风炉的火焰掇得高了些,轻手轻脚地转身,去舷上撑篙划船,四平八稳地往靠岸的方向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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