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秋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圈,每每要吐出口又咽了回去。他暗自懊恼,在遥遥看见屋舍时终于忍不住,他佯作清清嗓子。
“昭昭。”
林沼侧头看他。
“我此番回宗,是为了你。”他把话吐出口,意外的直白。
林沼:?
她有些错愕,几欲控制不住表情。
那种在师尊身上所感觉到的怪异感,出现在了师兄身上。
见她怔愣又茫然,凌清秋停下脚步,很是认真地问她:“你对师兄,可有什麽不满?”
林沼的表情愈发惊恐,她急得双颊微红:“师兄!你说什麽呢!”
她只是有些怕他,可那又如何?这是一手将她带大的师兄啊。
凌清秋松了口气:“没有便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昭昭,师兄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他仍然没什麽表情,却显得话语如此真挚。
林沼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的年纪还不足十岁的时候,她曾在师兄的乌霞剑上留下过痕迹。
那时她听人说,曜石作为天下名剑的煅造材料,奇硬无比。正巧二长老景歧给了她一块曜石,她没有剑,便在乌霞剑的剑柄处刻上了几朵花纹。
後来被凌清秋发现时,他正给内门弟子授课。那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罚她在师尊殿内反省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时在场的内门弟子的窃窃私语传到了林沼耳朵里。
她以为,凌清秋因为这件事,不再喜爱她了。
哪怕一百多年後的今天,她也记得那天过後,她抹着眼泪去找他道歉,却被拒之门外的感觉。
林沼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笑看向他:“昭昭知道。我可是师兄师姐一手带大的。”
凌清秋见她这样,就猜她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取出剑,伸到林沼面前。
“乌霞于我固然重要,可是昭昭,再宝贝的剑也抵不上你,当**来寻我,我方除过妖回来,恐身上的伤吓到你,才不让你进门。昭昭,无论从前丶现在,抑或是将来,师兄永远不会怪你,何妨说厌恶。”
剑柄上,赫然是林沼儿时留下的划痕。乌霞剑也嗡嗡作响,似乎也在说着不怪她。
林沼仍然没说话,她接过乌霞剑,细细抚过剑柄。
凌清秋自然是有法子去掉这些痕迹的,可他为什麽不去掉呢?林沼不知道,她张了张口,却问不出来。
她想起当年,她把剑还给大师兄时,说这是她送他的花。
她又擡头看向凌清秋,笑中多了几分真心。
“师兄回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吗?”她轻声问。
凌清秋颔首,不置一词。林沼脸上的笑更大了,她揉了揉眼,再放手时眼眶微红。
“我们回去吧,师兄。”
这是她的师兄,是带着她从牙牙学语,到独当一面的长兄,是为她取名“昭昭”,希望她的一生光明灿烂的亲人。
苍禾回来时,林沼两人正等在主殿。
“清秋此番历练看来收获不小。”苍禾淡淡地夸赞道,“这次回来有何打算?”
凌清秋沉思了一会儿,道:“回师尊,弟子此番回来,短期内不打算再离宗了。”
苍禾挑了挑眉,他这大弟子,不以修道为主了?
林沼也有些惊讶,她深知凌清秋有多重视修炼。
苍禾也不劝说,反而点点头:“不走了也好。留下来多帮衬些昭昭,阿迢的修习也不可放松,多督促些。”他顿了顿,转而看向林沼。
“另外,看着昭昭,无要事不得离宗,便是要去,也要有人陪同。”他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
林沼还没反应过来,凌清秋已经沉声应是。
林沼:?
她欲言又止,心头的怪异感越发强烈。她离不离宗,有没有人陪同……是什麽很重要的事吗?
看着丝毫不关心门内事务的师尊,以及不再专心修炼的师兄,林沼生平第一次,担忧起宗门的未来。
入夜,林沼的玉简又响了起来。她有些惊喜,连声音都多了几分雀跃:“师姐!”
“昭昭,想师姐了麽?”尤惊葭逗她,“师姐可是想死你了。”
林沼情绪内敛得多,闻言还没作声,那边已经接着道:“真可惜,还没给我们小昭昭招到上门女婿呢,师姐就要回宗了。”
她的语气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庆幸。
林沼觉得奇怪,下意识问了句:“你也要回来?”
尤惊葭顿住,林沼接着道:“师尊昨日出了关,师兄今日赶了回来。……难道有什麽大事要发生吗?”
尤惊葭沉默了几秒,再说话又是那幅吊儿郎当的语气:“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少管啊。早些休息吧。”说罢,她挂断了玉简。
远在外的红衣少女收好玉简,擡头看看圆月,兀自嘀咕:“是最近麽?我怎麽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