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摸依旧有些发烫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有被他保护的甜蜜,有对王英之流的厌恶,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今日是王英,明日又会是谁?在这狼窝虎xue之中,我终究是个异类。
接下来的日子,我更加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活动和去公孙胜处请教修行,几乎不再离开自己的小院。而公孙胜,似乎也察觉到了什麽,他虽未明说,但出现在我院子周围的次数明显增多了,有时是恰好路过,有时是来检查我的修行进度,有时甚至只是站在院外与清松说几句话。
这种无声的守护,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我不安的心。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後,江州传来捷报!宋江已被成功救出,戴宗丶李逵丶张顺等头领正护着他,以及新上山的戴宗之友“黑旋风”李逵在路上结识的“神行太保”戴宗之友“圣手书生”萧让丶“玉臂匠”金大坚等一批好汉,浩浩荡荡返回梁山!
消息传来,整个梁山泊都沸腾了!晁盖更是大喜过望,命令全山张灯结彩,杀猪宰羊,准备为宋江等人接风洗尘。
我站在院中,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嚣与欢庆,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我知道,宋江的到来,意味着梁山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啓。公孙胜与吴用那日关于“招安”的争执,并非空xue来风,未来的矛盾只怕会愈发尖锐。
更重要的是,随着宋江这位核心人物的到来,梁山的人员结构将更加复杂,像我这样身份特殊丶又与公孙胜关系密切的人,恐怕会更加引人注目,未来的麻烦,只怕不会少。
果然,在盛大的接风宴过後没两天,一个新的“麻烦”便找上门来。
这次来的,不是王英那等粗鄙之辈,而是随着宋江一同上山的好汉之一,“病大虫”薛永。此人虽号称“病大虫”,实则身手不凡,更难得的是粗通文墨,在一衆草莽中算是有些见识的。
他来访的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听闻我精通音律,特来请教。
然而,他看我的眼神,却与王英的赤裸贪婪不同,那是一种带着审视丶探究,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征服欲的眼神。他似乎认为,像我这样一个有“才情”的女子,不该仅仅依附于公孙胜那样清冷的修道之人身边。
“步大家一曲《广陵散》,薛某在江州时便有耳闻,心向往之。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大家不吝赐教。”薛永拱手说道,言辞看似客气,姿态却带着几分文人式的倨傲。
我心中不耐,正想找个借口推脱,院外却再次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公孙胜迈步而入,目光淡淡扫过薛永,并未说话,只是走到我平日练琴的石桌旁坐下,拂尘轻搭在臂弯,仿佛只是来此静坐。
薛永见到公孙胜,脸色微变,刚才那点倨傲瞬间收敛,连忙起身行礼:“薛永见过公孙先生。”
公孙胜眼皮都未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薛永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额角见汗。他或许不怕我,但对公孙胜,却有着发自心底的敬畏。
我见状,心中暗叹一声,对薛永道:“薛头领,今日我需随道长修行,恐怕不便探讨音律。他日若有闲暇,再与头领交流不迟。”
薛永如蒙大赦,连忙道:“是在下唐突了!打扰先生与步大家清修,这就告辞,这就告辞!”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再看向一旁静坐如松丶仿佛什麽事都未曾发生的公孙胜,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笑什麽?”他擡眸看我,眼中似乎也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没什麽,”我摇了摇头,走到他对面坐下,“只是觉得,道长您往这一坐,比什麽辟邪符都管用。”
他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专心修炼。”他闭上眼,开始入定。
我看着他宁静的侧颜,心中那片因外人骚扰而泛起的微澜,渐渐平息。
醋海微澜,或许有之。但他的守护,如同定海神针,让我在这纷扰的梁山之中,寻得了一方安心之所。
我知道,前路依旧莫测,但随着一次次或明或暗的维护,我们之间的牵绊,正在日益加深。这情劫之路,虽遍布荆棘,却也因此,显得愈发真实而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