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一看她这番苦恼的样子,心想他都这麽窝囊废了,还不能让她把心偏一点吗?
他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又回头:“你想想吧。三天後你可以出院,到时候我来接你。”
他留下一个明确的选择:“接你回我家——如果你做好决定和我结婚的话。”
袁朗,这几天一直在喝酒。铁路不一样,他没怎麽喝酒,就光抽烟。
婚礼前一天袁朗来到铁路房间,看了看地面无奈说:“您好歹挪个座再抽,不然真把自己埋在烟灰堆里了。”
铁路透过烟雾看他,于眼睛的血丝中泛出笑意:“你思想还挺清醒,是不是喝假酒了?”
两人沉默两秒,又相视一笑。他们这才振作精神去参加这场婚礼。
不过在婚礼上看不出来袁朗有酗酒的痕迹,因为他依旧面色清朗,目光明亮。
不过吧,清朗却沉重,明亮而凝滞。
在整个集团军内部来讲,这是一场近年来空前盛大的婚礼,
毕竟是军长的儿子结婚,所有排得上号的高官都到场了。
铁路很快就被其他军官拉走,寒暄丶敬酒,淹没在人群里。
袁朗的目光锁在那个漂亮到陌生的身影上,这种漂亮平日里被作战服和头盔掩盖了,现在总算外显。
有那麽一瞬间,他恍惚认为旁边站着的人应该是他,不过这种谵妄很快被他打破——他是理智的人,一个理智的人知道这种现状是最好的。
几名老A给从主桌移步过来的袁九祯让道,敬礼然後散开。
袁九祯主动碰了袁朗的杯:“去前面坐坐?”
袁朗:“干什麽?”
袁九祯:“有人想给你介绍对象呢。”
袁朗一口干了,这意味着谢绝不去。
袁九祯笑笑:“那就好,我就是懒得和他聊所以找个说辞过来,你要真答应了,我还得过去。”
袁朗没情绪地“嗯”了一声。
袁九祯拍拍他的肩,目光落在被围住的铁路身上:“别这麽心灰意冷,看看铁路,情绪隐蔽能力比你强不少。”
袁朗莫名其妙地看他:“您没事找我聊什麽,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吧。”
袁九祯有点受伤,靠近他低语:“高城以前也是藏着掖着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现在却巴不得昭告天下。我就这麽拿不出手吗?你是不是在怪我站得不够高?”
袁朗无语想走。
袁九祯扣住他,小声嘀咕:“好嘛,下辈子爸爸努力好不好?”
袁朗顿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他。
袁九祯神秘笑道:“这辈子先靠一下你。”
袁朗咬着牙根问:“干嘛?”
袁九祯朝人群焦点处擡了擡下巴:“帮我引荐一下,那位汤先生是我一直景仰的人。”
汤立辛推着汤镜业也来参加了这场婚礼。他们刚到不久,错过了主要流程。
徐八一几乎是飞奔着过去迎接——她半蹲着,望着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们有一种跨越年岁的熟悉感,哪怕两人从未见过面。
高城没来得及跟过去,他眼瞧着自家媳妇如此庄重的对待方式,不由得问旁边的伍六一:“那位是?”
史今也疑惑地看伍六一。
伍六一喝酒有点上脸,眼皮都透着红。他仔细瞧了瞧轮椅後面那位绅士:“那是汤立辛,就是之前无线电那件事……”
不必多说,高城立刻明白那两人身份:“哦,我去一趟。”
汤老拉着徐八一的手,眼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与哀伤:“我一直希望能见你一面……前两年没机会。这次听说你在国外受了重伤,我难过极了。所以我决定必须见你一面,哪怕这一面是你躺着我坐着……白发人送黑发人。”
汤立辛轻拍他的肩,示意他别说这麽不合时宜的话。
汤老慈眉善目地:“但老天保佑,你好好的。这才对嘛,否则我会想不通,会怨怪老天,说不定很快就在怨气中随你而去了。”
徐八一倒吸了口凉气:“您您您——您别这麽说!”
汤老调皮地哈哈大笑,又瞄瞄凑到她身後的人,问:“这是你丈夫?一表人才啊,配得上你。”
徐八一还没回过神,她憨憨道:“嗯嗯。还没来得及向您介绍——”
她一回身,又是倒吸一口凉气:“队长——”
袁朗没看她,但如干枯芭蕉壳一般苍白了多日的脸终于回暖,他抱着恭谨的态度向汤镜业纠正了自己的身份。
老人的眼神迅捷如箭般看穿了些许怪诞。他有点惋惜这样好的青年不是新郎。
不过袁九祯主动上前交流,打断了他的思绪。
聊了一会儿,高城来到徐八一身後。
汤镜业觉得自己好像又不那麽惋惜了——这个高大的人藏不住一身军仪和贵气,他的目光专注从容,手正毫无芥蒂地搭在袁朗肩上。
那不是装的,那是高城这两年里逐渐意识到只要徐八一平安与开心,他可以极尽包容与妥协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