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时年生病了。
冒着大雪回来,风寒入骨,又被炭火烟气熏绕,这一病就是小半个月。
大雪封路,连个大夫也请不到,只得靠着自己生生扛过去。
好在对屋的游尘坤每日都会送些吃食过来,送到即离开,下次送饭时再收取上顿饭菜的碗筷。
周时年不想欠游尘坤的人情,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病,整个人恹恹了半个月,直至大雪不再下,周时年才勉强好了一些。
半月过去,周时年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脸颊明显又消瘦了一圈,站起来,身子都有些摇晃。
游尘坤送饭过来,见她站在门口,不着痕迹的微微皱眉,语气平淡,“雪虽停了,风依旧很大,进屋吧。”
“躺了半个月,只是想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气。”
周时年听话的回屋,关上了屋门。
游尘坤将饭菜放下,顿了顿道:“雪停了,这几日我就要进京了。”
听到这话,周时年的心都停跳了一拍,游尘坤终是要进京了。
不出意外,春试之後他就会在京城做官儿,然後游母就会送婚书到周家。
周家先是不以为意,在游尘坤秋试中了状元後才开始慌乱起来。
大约又过了几月,才终于有人想起了周时年。
她会被接回周家了。
周时年深深吐了口气,点了点头,“祝你前途顺遂。”
游尘坤抿了抿薄唇,灼灼目光直视着周时年,问:“那你呢,有什麽打算?”
“这麽些日子过去了,李季言都没有回来,想来应该是回家了。”周时年紧了紧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衣衫,“雪停了我也就回长益村了。”
她得在长益村等着,等着一年以後周家来人接她。
游尘坤微微颔首,“再会有期。”
周时年微微咬着下唇,若是可以,她倒是想与游尘坤再会无期。
大雪未停,年关却是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布置着过年的喜庆。
只是这大坡村西头的这间田边小院着实清冷。
赵婶儿送来了一副对联,给这清冷的小院贴上,看上去到有几分过节的气氛了。
她瞅了瞅西屋里只剩下病恹恹的周时年一人,满脸可怜的盯着她,邀请道:“丫头,要不去我东头那屋子过年吧,我这儿子女儿都回来了,热闹得紧。”
周时年摇头婉拒了赵婶儿的好意。
她早就习惯一个人了,过年过节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赵婶儿也不勉强,知晓这丫头不喜人多,看了看东屋微掩的屋门,“你与那游公子近来关系不错,不若你们三人搭个伴过年,也免得冷冷清清的。”
周时年心中一跳,想也没想的就拒绝。
“不用了赵婶儿,等雪停了,我就回去了。”
赵婶儿这才作罢,给周时年送了点自己包的糯米团子,然後回东头的屋子过年去了。
除夕入夜,田间鞭炮声,生生作响,噼里啪啦很是热闹,其间伴有孩童兴奋的嬉闹声。
雪没化,也挡不住孩子们对过年的热爱与兴奋。
周时年躺在木床上抱着棉被,听得院外的热闹,脑海中翻腾起的是她嫁入游府的第一个年关。
京城里过年远比这大坡村热闹许多,还有不少的庙会供人游玩。
周时年早就对京城的年关充满期盼,那时游母虽刁难,倒也还没发展至後来的动粗。
游尘坤风姿绰约,长相俊美,又是新科状元郎,是当时京中炙手可热的人。京中贵女们纷纷对他青睐有加,可他却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
周时年心里一直清楚,若非是游尘坤谨记当年婚约,凭借她们周家是不可能攀上已在京中站稳脚跟的游尘坤。
她很惶恐,所以在游府中谨小慎微,生怕自己一个差错惹了夫君不悦。
哪怕游母对她百般刁难,她都从未在游尘坤面前提过一句。
但到後来,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也不用她多说半句。
游尘坤对她,至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
她记得她死时,游尘坤离京出差,她死後几日,也未见游尘坤归来。
再到後来,她重活了。
周时年的目光越过窗子,幽幽望向对面的东屋,那里是还年少的游尘坤。
曾几何时,她也是心心念念期盼和丈夫白首不相离的新妇。
游尘坤,也曾是她心尖上的人啊。
只是後来,在漫长的不知天月的折磨下,在游尘坤不作为任由游母肆虐的默许下,消磨殆尽的她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