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鸢冷笑,锐利眸光落在沈元嫣身上,却又看向老太君,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才朗声道:
“表姐此言差矣。南鸢虽父母早逝,却蒙老太君慈爱,姨母数年来悉心教导,国公府诗书礼仪熏陶。纵使愚钝,也素来省得‘教养’二字重逾千金。”
说着,她的目光已经回转到沈元嫣身上:“表姐如此一番言论,莫不是在质疑老太君和姨母对南鸢的教导之功?”
沈元嫣的脸早已涨得通红,捏着团扇的手已经用力到有些发白,她正欲开口辩驳,却听得老太君沉声道:
“好了,嫣儿,还不快给鸢丫头赔罪?”
众目睽睽之下,沈元嫣只能咬着牙给宋南鸢赔了不是,倒叫身侧的沈元姝笑出了一口银牙。
老太君眼见姐妹俩如此行径,只觉烦闷,挥手道:“既如此,你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本事,便快些亮亮相吧,若叫老身瞧着高兴了,赏钱管够。”
一众女眷纷纷欠身应是,江映雪的目光却不时穿过人群,往游廊那边瞧过去。
老太君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转头看向沈元姝道:“姝丫头,你素来爱读诗,可愿为祖母念两句听听?”
沈元姝欠身行礼,巧笑盈盈道:“见这满园春色,孙女正有几句拙作,斗胆念给祖母、表姑和众姐妹听听。”
她略一颔首,念道:“粉芍堆云叠绮罗,池光映柳漾金波。廊前燕语催新句,不负春光不负歌。”
听完,老太君拍着扶手,抬眼看着众人,笑道:“你们听听,这诗写得多好。”
众人纷纷应是,交口称赞。
老太君抬手,让丫鬟递过一方玉砚,道:“这砚台磨墨细润,配姝儿正好。”
沈元姝忙深深福了一礼,上前两步接过玉砚,笑得愈发得意,挑衅地看了沈元嫣一眼。
这时,江映雪屈膝冲老太君福了福身子,道:“侄女近日新学了支《平沙落雁》,想着弹来试试。”
老太君笑着颔首,便见江映雪轻提裙摆走到了水榭中央的琴案前。
第一缕琴音荡开时,宋南鸢看到了不远处,一个缓步而来的身影。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混着牙牌在腰间晃动的轻响传来,宋南鸢敏锐地听出,江映雪的琴声顿了半拍。
果然如此。
今日叠翠园中种种,沈老太君姑侄俩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在沈聿珩。
她眸光沉沉,装作未看到沈聿珩的身影,专注地欣赏起江映雪的琴声。
此刻,她怕是在场众人之中,最希望江映雪这一曲弹好的人。
江映雪垂着眼,指法轻缓,眼角余光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往游廊方向瞥去。
她自信将这首曲子练得极好,为了今日,她已经做足了功夫。
水榭中琴音悠远,如流水漫过滩涂,随着最后一个弦音消散,江映雪手指微微收紧,酝酿出一个在镜前练习过无数次的笑容,抬眼望着沈聿珩来的方向。
只见游廊柱旁,那人长身玉立,早已止住脚步,目光却并未被她吸引,而是穿过人群,直直落在角落里那个月白色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