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华五指捏着杯口走回办公室,等程嘉怡关上阳台门後厚重的窗帘自动拉上:“涉及到个人隐私,不要随便打听。”
“不该你知道的,最好永远不知道。”沈容华摘下右手的皮手套,露出里面的机械手臂,内侧的红灯一闪一闪的:“好不容易才帮你回了程家……就像她说的,发疯也要看场合。”
单手操作有点困难,程嘉怡帮她把手臂摘下来,喃喃道:“只要她不妨碍我。。。。。。”
“谢了。”沈容华瞬间觉得右肩一阵轻松,说:“我教的自由搏击你算是白学了。”
“她很强,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合作。”程嘉怡在办公桌右边最下层的抽屉拿出备用电池,一边给机械手臂换一边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双方有一致的利益时才会合作。”沈容华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给右臂的接口处涂上护肤霜:“以後还是少来这里比较好,不符合你在程家立的人设。”
“嗯,我知道了。”帮沈容华换好电池,程嘉怡自觉退出办公室。
深夜,清溪村附近。
手环亮起微弱的光,上面记录的几项数据已经接近临界值,顾一只能再次服药。
翻窗潜入实验室,顾一动作轻得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惊起,打开狼眼手电筒,按住耳麦:“夜蝠,能看见吗?”
“可以。”沈容华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屏幕右下角顾一的定位时刻闪烁着,“若有突发状况,及时撤离。”
“了解。”
实验室深处,路径两侧排列着囚室,门边还有编号,是常规的阿拉伯数字,空荡荡的囚室除了一张床,再无其他。
“你对那个地方还有印象吗?”沈容华的声音有些失真,似乎在担忧些什麽。
顾一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回答:“死都忘不了。”
十一年前
“真可怜啊,父母都在那场事故中去世了。”
“才六岁。。。。。。”
这是顾一苏醒後听到的第一句话,弱小的身体插满了各种仪器的管子,她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看着天花板。
“小朋友,你还记得那时候的细节吗?”
“那个抱你出来的人是你的妈妈吗?为什麽最後她又回去火场了?”
摄像机的镜头对着顾一的脸,记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护士时刻关注着顾一的状态,但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只是无声地看着手心中的两枚戒指。
那一天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雨丝化作漫天的飞絮,顾一坐在福利院院长办公室里,金发的女人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
“你好,以後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
“家里的其他成员也会欢迎你的到来。”
晚上,顾一被女人拽着头发拖上了一艘小渔船,女孩拾起手边的塑胶绳,充满腥味的细绳穿过指环挂在脖子上,她一声不吭地蜷缩在小角落。
“你倒听话,不会像其他小畜生一样又哭又闹。”女人把发硬的馒头扔给顾一,冷笑道:“吃吧小畜生,别饿死了。”
渔船不知在海上漂了多少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陌生的土地,久违的阳光,听不懂的语言,後背被人用力一推,顾一踉跄着扑倒在地。
“这个。”女人竖起食指,比划了一下:“五万。”
“成交。”
男人将一个黑色的皮箱子递给女人,然後钳住顾一细小的手臂把她扔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里,动作粗鲁犹如对待牲口。
车里都是与顾一年龄相仿的孩子,车窗用黑胶带封死,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我是要死了吗?
死了能见到爸爸妈妈吗?
顾一这麽想着,直到她被塞进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白口罩给她的脖子丶手腕和脚腕各戴上检测器,“记住你的编号是E032,并重复一遍。”
“E032……”顾一的语气没有起伏,像只毫无生机的木偶。
对面囚房传来小孩的啼哭,顾一微微侧头,透过透明的玻璃她看到另一个白口罩一巴掌扇在小孩头上——因为他没有重复他的编号。
顾一不知道身处何方,在擡头看不见天空的日子里,她只需听话,不乱跑就能吃饱饭,比被金发女人关在地下室每天吃剩饭,动辄打骂的日子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