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想着,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眼眶湿润。
若阿爹阿娘在这里,会生气吗?
她一时拿不准。
渐渐地,棉被的缎面被浸湿氤开,晕染了一大片。
——
与杳娘为祝平安收拾出来的屋子不同,赵听淮的屋子极度素雅。
简单的床上的没有挂帷帐,青灰的棉被整洁的叠放在靠里一侧。
书案便摆放在对面,上面整齐的摆放着四书五经,几本诗集,最多的还是医书,摞了有半人高。
笔墨纸砚随意的摆放在一角,像是随拿随放,墙上挂着人体针灸图,乍看凌乱不已,实则乱中有序。
他的书房比这里还要凌乱,甘草说她去打扫时几乎无从下脚,偏赵听淮把她赶了出来,说什麽她会摆乱东西让他找不到。
这事让甘草与杳娘抱怨了许久。
因而将屋里与书房对比起来,真是好的太多。
另一侧的木架上,饮茶的茶具,棋盘与棋罐,皆序列齐整。
瓶中有杳娘买来的鲜花,炉中有他自己平常爱闻的木香。
这般两相对比,竟也不知如何评价他。
夜色如墨,微风吹拂。
南山堂外,传来打更人“梆梆”打更声。
“吱呀。”
将将翻开手札的赵听淮擡眸,循声而望。
江南晨一手推着窗户,一手扶着窗檐,他的脚刚刚踏进来一只,便觉有人目光灼灼盯着他。
他迟疑着转头,完全不意外,仍旧笑呵呵的,“我来了。”
江南晨来此目的清晰,因而一点不见外,拖着另一只脚进来,又将繁杂的衣袍随便一拢的拽进来,关上了窗户。
他拍拍手,走向书案的位置。
“你倒是不惊讶。”江南晨直接坐在了地上,捞过茶具便开始泡茶,“你忙你的,我就来看看。”
赵听淮无奈一笑。
哪有不惊讶,他只是按捺住了而已。
“你倒是闲。”
赵听淮垂眸,将一旁备好的绳子拿走扔在了书案底下。
今日是用不上了。
江南晨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整个人懒散的趴在地上,“还行吧,下午补了觉,你放心练。”
赵听淮心中缓缓淌过一丝暖流,眼眸柔和。
他不再去瞧江南晨,专心致志的开始研读师祖王玄之的手札。
待江南晨泡好一杯浓茶时,他已在自己的额头处扎满了银针。
江南晨端茶杯的手一顿,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却什麽都未说,只默默将茶杯放在不远处,自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更漏声在黑夜终回荡着一遍又一遍,让今夜变得尤为漫长,屋内烛火摇曳,在纱窗上映出模糊的影子,朦胧而神秘。
赵听淮拔针的那一刻,江南晨心底跟着松了气。
两人都肉眼可见的欢欣。
不同的是,赵听淮欣喜于他终于找到诀窍,而江南晨则是为他脱离不知名的危险而开心。
——
翌日。
五更刚过,报晓更声渐歇。
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次卸下门板,青布幌子在微风中轻晃,“王家香饮子”丶“张记炊饼”的墨字招牌清晰可见。
清晨的雾气裹着炭火烟气漂浮在巷口,早点铺子的蒸笼里新出的馒头正冒着白汽,有几个赶早的脚夫已经蹲在条凳上,就着热汤啃着胡饼。
赵听淮打着哈欠卸下了南山堂门前的门板,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周围,不由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