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桓忽然问道:“你如何看待风流成性之人作为道侣?”
“自是不为良配。”
“是啊,那种人就该死。”燕桓狠狠斥道。
封无离一时诧异,燕桓在她面前看起来十分不着调,却都是表面之态,第一次泄露出真实情绪之际便是痛骂九微之时,第二次便是此刻。
如此痛恨风流浪荡之人,一是曾有道侣如此,二便是家中有人如此。
再联合此两次神情如出一辙的厌恶,封无离灵光一闪,难不成九微竟然与燕桓有血脉缘故?
那燕桓入扶摇宗之事,九微究竟是否是故意为之?
封无离一时之间不由得对燕桓又升起几分戒备,这些时日对燕桓仅有的好感顿时清零。
此人,难保不是九微的眼线。幸而,她并未真的相信过燕桓,就如同燕桓也并未真的相信于她。
“怎麽,你经历过?”封无离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燕桓却是神情晦暗一瞬,忽然有些释然,缓缓道:“自然。听说你是被九微救上扶摇宗的,你父母呢?”
“不知。”封无离摇头。数十年的记忆中,并未出现过任何亲人的形象,从出生之际,她便是一个人。世人都言,父母爱子,如珍如宝。
淡然如她,有事也会想,父母亲族在何。少时一时意气上头,还曾问过九微,九微却斥责她心术不正,既然入了扶摇宗,修了道,就得忘却红尘,潜心问道,从此她便再也未曾问过。
她想,也许是死了,也许是她被抛弃了。
不过如今想来,无论何种缘由,都不太重要。
她已有亲族。
“不知?”燕桓微微自嘲,“不知也是种好事。弃子之父母,不如当死了罢。”
“如我这种,父母亲族不作为,前有父浪荡不堪,後有母为利弃子如敝履,亲族爱权重利,那才是倒了大霉。”
燕桓难得露出一副受伤的面孔,封无离也并未打断他的话。
“少时曾看人间家中,小儿皆有百岁宴,抓周礼,生辰之日,倒也曾羡慕过。可惜,他们只将我看作权柄之下的利益,也偏偏我从前还曾当真以为他们是真心待我。”
“世人的真心,从来都假。”
封无离倚窗,就这样望着眼角微红,神情有些淡淡凄惨的燕桓,“弃你之人,你也弃之。”
“利用你之人,你也反利用他。”
“他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他。”
封无离从来都奉行这套准则,从入扶摇宗的那一天开始,她便知晓,世间所有的一切,从不是白白得来的。
九微救她,为血。扶摇宗捧她,为名。
“而且,你不是早就如此做了吗?”
燕桓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受伤之色顿时褪去,“我果真没看错,你道同我是一路之人。”
一样的凉薄。
封无离却打断他,“不,我同你不一样。”
“我不会利用他人的关切之情达成手段。”
她信燕桓方才所说之话,父母弃之,亲族不合,可燕桓心中早已又判断,现下再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博她同情故意为之,可她并不吃这一套。
“下次不必再试探我。既然同盟,我自然不会害你。”
燕桓笑道,“我这不是瞧你方才突然对我冷漠,为了维持我们的良好结盟关系,这才让真心实意告诉你我的过往,表明我的诚心。”
封无离垂下眼睫,轻声道:“你最该看重的,应当是你自己。”
“唯自爱者,方知何为真正的爱。”
“而不是自我厌弃,永远活在痛苦之中,通过一遍遍撕裂自己的伤口,加重痛苦来凸显快意。”
“整日将自己掩于面具之下,演的久了,便真失了自我,忘却最初的自己,埋葬真正的自我。”
“等到日後再悔,便来不及了。”
“燕桓,你应当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