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我与纳迪尔的关系算不上多差。虽然我长他三岁,但他对我也没有什麽距离。
小的时候,在他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会跟在我身後叫姐姐的小孩。但等他再大点,家族对我们姐弟俩的态度就显出来了。
身为家中男孩,纳迪尔是无可否认的继承人,他接受了全英国最顶级的教育,甚至早早离家去了剑桥大学进修金融管理学。仪态丶修养丶学识,身为继承人,这些他缺一不可。
而我,身为家中长女,修习了一切“淑女”需要的事物,然後似乎理所当然地进了一所圣玛丽女子学校。
当然,我并不是嫉妒我的亲弟弟。他很优秀,很努力,也可以担当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会有几分落差。
在纳迪尔离家之後,我们的关系也和距离的一样变远了。偶尔的来信,也只是一下无关紧要的问候,後面索性信也少了。
但自从我去往伦敦之後,他的来信就变多了。关心,问候,当然…还有劝告。
“姐姐。”纳迪尔走近了一些。
他的声音比印象里哑了点。穿着深灰的羊毛西装,个子确实高了,肩膀也宽了,但在昏暗的灯光下光线,还是能看清他脸白得厉害,眼下两片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累。
“纳迪尔。”我叫他一声。
他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後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轻轻点个头。
“到了就好。”他声音不高,但也有些放松,“路上冻坏了吧?”
“嗯。”我把冻手的皮箱换到另一只手里,手指头有点发木。“父亲怎麽样了?”话问出口,我的心提着。
纳迪尔眼神一下子暗了。他偏过头,看了看楼上那片黑。
“在楼上休息。”他停了一下,“医生说是气的,急火攻心,得静养……”他转过来看着我,里面的担心一点没藏。
壁炉是冷的,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就我们呼出的白气儿还在飘。
“究竟是什麽事…?”我忍不住问。
纳迪尔看着楼梯摇了摇头,“不清楚,他不愿说。”
“母亲呢?”我又问,眼睛没法从他惨白的脸和红血丝上挪开。
“在书房待客。”他朝左边那扇关着的雕花门擡了擡下巴,带出了几分轻蔑和不满。“利德森叔叔。”
闻言,我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利德森叔叔是我们父亲的弟弟,为人传统,甚至刻薄。在我们年少时起,就理所当然地寻找着我们父亲的帮助。
而且,他还喜欢摆架子,自认是长辈,总是对我和纳迪尔进训导。
所以,我和纳迪尔都不喜欢他。就算是周到如母亲,偶尔也会和我抱怨利德森叔叔的麻烦与自大。
我知道这样说一个人并不好,但我还是要说,我不喜欢他。
当然,他也不喜欢我。
纳迪尔看着我似有些担心,他半强硬地接过我手里的箱子,示意後面的老仆人跟上,然後带着我走。
“利德森叔叔一早就来了,批判了…姐姐你在伦敦的事情,当然,母亲也生气了。”
纳迪尔边走边压低声音说,“我本来想叫人去接你的,但是他劝着母亲阻止了我。抱歉。”
他似乎有些失落,还有担心,我却不知道怎麽说。
“姐姐,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你的那些事情太危险了。天知道我在报纸上看见你的名字有多麽担心。”
他在关心我,我知道的。
但是,我只能无力地笑笑,“纳迪尔,家里的怪事……”我试着开口,转移话题,也是真的担心。
纳迪尔整个人立刻绷紧了。他飞快地瞟了眼楼下和仆人们待的那边,身子朝我这边靠了靠,声音压得低低的,“是有点……不太平。下人们都在嘀咕,慌得很。”
他眉头拧着,显得更累了。“具体的……母亲跟你说吧。”
他最终叹了口气,“你回来……总归好点。”
他没说“别怕”,也没笑。
然後,就是沉默。
纳迪尔提着箱子,脚步很沉。走廊很长,两边墙上的画像在昏暗里显得模糊不清。空气里是熟悉的紫罗兰香氛味。
“房间收拾过了,”纳迪尔推开了我曾经的卧房,向我示意,“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