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母亲!”我慌乱地叫她,进乎无礼地拉着她远离父亲,“您应该保持……”
“不…他需要照顾…我要陪着他。”母亲打断了我要说出口的话。
她看着我,悲哀,且决绝。
我无法阻拦我的母亲,去靠近,去照顾我的父亲。
她的爱,让她在这种疫病面前,亲力亲为。
读者们。
这并不理智。
可我又无法用理智去要求她的选择,在这种生死关头,母亲的行为是复杂且伟大的。
她足够冷静。
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劝说她尽量得戴上防护,好几层丝巾做成的口罩面纱,还有手套……
……
壁炉里的火焰跳跃,试图驱散这间巨大卧房里弥漫的死亡寒意,却只徒劳。
母亲的身影在昏暗中俯低,几层丝巾叠成的粗糙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火光映在她眼角的湿润上,泛出令人心痛的痕迹。
她戴着厚实的家务手套,正用一块浸透了刺鼻硫磺水的布巾,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父亲滚烫的额头。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坚决。
父亲的手腕被柔软的布带牢牢缚在雕花床柱上。
他仍在挣扎,无意识地丶固执地,试图抓挠那些已经在他皮肤上蔓延开来的红痘。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破碎的音节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像被困在噩梦最底层的灵魂在哀嚎。
“…冷……好冷……烧……烧起来了……”他的声音嘶哑撕裂。
我站在阴影里,离床最远的角落。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掌心。
我看着母亲不顾一切地靠近那致命的源头,看着她被面纱模糊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透出的绝然。
理智在尖叫,离开!危险!
可情感在低泣,那是她的选择,她的爱。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如同看着一艘明知前方是冰山,却依然固执航行的船。
父亲能活下来吗?
母亲又是否会受影响?
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我也不敢思考这些问题。
我让老乔瑟夫帮衬着母亲。然後离开了父亲的房间。
我得去防止疫病的扩散,安抚那些惊恐的仆人。
整个本家庄园,兵荒马乱,彻夜长明。
窗外的风雪也喧嚣了一整夜。
还有…纳迪尔。
我长大的弟弟,他很害怕,我知道的…
我也很害怕……
我不知道怎麽去诉说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