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柄银餐刀,就是我手边唯一的武器。它也许不够锋利,不够趁手,但它冰冷的重量和熟悉的握感,奇异地压下了我胃里翻滚的不适和脊背上窜起的寒意。
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那扇发出异响的门。其他人一时只能注视着。
配膳室的门紧闭着。门板厚实,黄铜把手在阴影里泛着幽暗的光。
那“嘶啦……嘶啦……”的声音又响了一次,似乎因为我脚步声的靠近而停顿了一瞬。
我停在门前一步之遥。空气里,除了食物的香气,似乎还隐隐约约混杂了别的气味。
一种带着点土腥和腐败的潮湿气息,若有若无地从门缝里渗透出来。
我缓缓擡起左手,伸向冰冷的门把手。右手紧握的餐刀横在身前,刀刃朝外,身体微微侧倾,重心下沉。
门後,那刮擦声骤然停止了。
一片死寂。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压下门把手,用力向内推开!
什麽都没有!
没有人!
没有任何实质存在的东西。
不对…
我小心地蹲了下来,套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从靠近门缝的地上捡起来了一下细碎的东西。
那似乎是一些…糖渍?泛着甜腻的气味。
而且,门的那一面,似乎还有些抓痕。
我默默用手帕包好了东西,然後握着刀站起来,环视了一圈配膳室,什麽都没有。
“姐姐!你没事吧?!”纳迪尔来到了我的身边,他明显有些紧张,忍不住伸手拉着我上看下看。
“呃…没事。什麽都没有。”我安抚地笑了笑,“可能是一下小动物吧?别紧张。”
“你应该让那些仆人去干的,万一……”我不太想听他说下去了,拉着他回到了餐桌。
母亲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我们,一些仆人围在她的身边。
至于利德森叔叔?他早跑了。
母亲的眼神在我和配膳室的门之间来回扫视,那里面交织着不赞同与後怕,以及更多深沉的情绪。最终,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後看向了身旁的仆人们。
“既然只是大惊小怪,你们还愣着干什麽?”她严厉地说。
仆人连忙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我的母亲,伊丽莎白·本,只是无奈地注视着我和弟弟,像是注视着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或许本就如此。
“我去陪陪你们父亲。剩下的,你们自己安排吧。”她的声音带着耗尽心力的沙哑。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转身,紫色的长裙摆动,一步步走向楼梯。她的背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而孤寂。
“母亲!”我看着她的背影慌乱地喊。
她没说话,转头看向我。
“我可以…去见见父亲吗?”我有些忐忑地问。
我的母亲站在楼梯上,她向下看我,我仰头看着她。
“当然。为什麽不?”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缥缈的温柔,“你是我们的孩子。”这句话她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从心底艰难地掏出来。她顿了顿,望向父亲的房间。
“我想约瑟会很高兴。他一直……都很想你。”
约瑟·本。
我的父亲。
本家真正的家主。
我母亲的爱人。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紫色的裙摆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留下我和纳迪尔站在压抑的餐厅中,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那声叹息和那句带着复杂重量的“你是我们的孩子”。
亲爱的读者们,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弄懂我的父母。
我从不否认他们对我和纳迪尔的爱,他们当然爱我们,甚至比大部分父母都开明。
但他们对我们的爱,不可逾越家族,不可逾越名誉。
我曾经认为,如果我的存在让家族蒙羞,他们或许会悲伤且无奈地放弃我。
但是,我的母亲又说,“你是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