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混乱而怪异,猎奇丶正义感与酒精催化的亢奋让所有人都高昂起来。
搜寻并未持续太久。
大约十分钟後,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从列车末尾洗手间的方向传来。
所有的喧哗都消失了。随即又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涌去。
我也忍不住打开了门,混在人群边缘向前张望。
在列车末端那个灯光冰冷的洗手间里,人们找到了彭塔丝。
她不是失踪,而是死亡。
她蜷缩在洗手间角落,身上还是那件朴素的灰色衣裙,没有明显的外伤和挣扎痕迹,脸色是一种可怕的青白,眼睛微微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她已经死了。
看见这一幕,刚才还嚷着要抓贼的醉汉们酒醒了大半,脸上血色尽褪。女客们掩住嘴,发出压抑的惊呼,不敢再看。
现场一片混乱。
维克托·伍洛,那位戴眼镜的英国人,也挤在人群中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他猛地後退一步,像是被什麽东西烫到,眼镜後的双眼圆睁,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他用手帕死死捂住嘴,似乎想要呕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冷静点,维克托。”詹姆斯·德那洛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身边,一只手用力按住同伴的肩膀,声音依旧平稳,但眉头紧紧锁住。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洗手间内部,又快速环视周围骚动的人群。
简也出现了。她拨开人群,冷静地走到洗手间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没有什麽变化,只是和德那洛特交换了个眼神。
“死了……真的死了…好可怕…”
伍洛喃喃自语,猛地挣脱德那洛特的手,像是无法再忍受这恐怖的场景,转身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朝着自己车厢的方向跑去。
德那洛特没有去追他,而是看向列车员和闻讯赶来的列车长,清晰地说:“现场必须保护起来,在下一站移交警方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进入。另外,需要立刻找到与这位女士,”他指了指死去的彭塔丝,“以及冯·哈尔斯塔夫人关系密切的那位格雷夫斯先生。”
他的提议得到了列车长的采纳。混乱中,需要这样一个看似冷静且愿意承担责任的人。
很快,格雷夫斯被找到了。他仍然在酒吧车厢,似乎是喝醉了。
当被带到现场附近,得知彭塔丝的死讯时,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似乎是不可思议。
但他的确是最具有嫌疑的人。
然而,当列车长严肃地询问他案发时间段(大约午夜至凌晨一点)的行踪时,格雷夫斯只是沉默地摇头,或者用生硬的法语说“不记得”“在喝酒”。他似乎没法说明自己的清白。
奇利希·莫索斯,那个意大利人,慢悠悠地从人群後走了出来。
“我想,这位先生可能无法提供确切的不在场证明,”莫索斯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说,脸上依旧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因为,大概从十一点半到接近一点,他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在酒吧车厢,嗯。”
他摊了摊手,“我们聊了聊……关于俄国,关于意大利,很多事。他喝得很多,非常醉。後来我说要回去休息,他就自己又多坐了一会儿。至于他是否半途离开过……抱歉,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我们确实在一起待了很长时间。其他人应该有看见他吧。”
他看向在旁边围观的其他先生。
“是的,他们一直在喝酒…”
“他一直在那里…”
“那好像不是他杀的?”
人们窃窃私语,但是格雷夫斯先生的嫌疑就这麽大概洗清了。
没有找到失窃的珠宝。格雷夫斯的包厢被简单搜查过,一无所获。他自己的行李少得可怜。
局面陷入了僵局。
而简和德那洛特都保持者沉默。
列车上没有警察,缺乏专业的侦查手段。
最终,列车长做出了决定。在抵达尼斯,将案件正式移交给当地警方之前,所有人,尤其是重点嫌疑人格雷夫斯,以及相关证人(包括莫索斯丶冯·哈尔斯塔夫人丶我们这些最早发现或接近现场的人),都必须待在列车上,接受後续的问询。
喧嚣和恐慌暂时被压下去了。人们回到自己的车厢,锁上门,窃窃私语。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
列车毫不停歇,继续在黑暗中轰鸣前行,载着一具尸体丶一桩悬案丶一群各怀心事的人,奔向未知的黎明。
距离尼斯,还有好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