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翌日清晨,格雷厄姆工作室的门被苏格兰场的警员强行打开。
一股独特的气味扑面而来。
工作室宽敞却杂乱,靠墙立着高大的多层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工具……角落里堆着待修复的陶器碎片和青铜器,另一边的架子上则陈列着已完成的作品,金属碎屑和矿物粉末在从高窗射入的光线下微微闪烁。
另一边是化学台,许多贴着手写标签的瓶瓶罐罐。空气里的特殊气味多半来源于此。
我走过去,看到简正用一个镊子轻轻拨开一堆天鹅绒衬布。
衬布下露出几块颜色丶质地各异的石头碎块,旁边还有几个小瓷碟,里面残留着不同颜色的粉末,红得像干涸的血,蓝如深邃的夜空,绿似陈年的铜锈。
“这是…颜料?”我猜测道。
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镊子小心地沾取了一点,放在鼻尖前(有一段距离的),用另一只手轻微扇动。
“不…做旧仿锈,包浆用的。”简的面上透着了然。
“你是说…造假?”卡特先生的说法一下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简没有回答。
她走到陈列架前。
上面的物件都被精心修复过,一件阿努比斯雕像,青铜底座泛着新擦亮的金光;几枚金币排列在丝绒垫上,图案清晰,几乎看不出损伤。
太过完美了。
她拿起一枚金币,指腹摩挲着边缘。手感过于光滑均匀,几乎不像历经千年的磨损。
她的指尖在金币侧面一道极细微的接缝处停顿了一下。
“怀特警官,”她忽然开口,“能请一位金银匠过来吗?最好精通古物复制。”
怀特愣了一下,但还是挥手让下属去办。
等待的时间里,简继续审视着工作室。
……
“这是?”
我注意到工作台下有一个不起眼的矮柜,柜门锁着。
怀特警官直接让人撬开。
里面不是毒药,而是几本厚厚的账簿,以及一些往来信件的副本。
账簿记录着一些模糊的收支,代号式的条目,但数额巨大。
信件则多是西弗西斯和兰开斯特的笔迹,讨论着某些“特殊订单”的交付时间和“工艺要求”。
其中一页,西弗西斯潦草的字迹写道:“……卢西恩,这次的金币成色必须完美,那位美国买家很挑剔,他要的是能通过任何检验的‘真品’……至于那圣甲虫,兰开斯特已打点好……”
金银匠很快到了。是位老师傅,眼神锐利,手指粗糙。
简将那枚金币递给他。老师傅掏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片刻,又用指尖轻轻敲击,放在耳边细听。
然後他摇了摇头。
“小姐,这手艺是顶好的,几乎以假乱真。”他顿了顿,“但是不对…含金量不对,重量略轻,边缘的磨损是做旧的,仔细看能看出工具痕迹。里面……听声音,怕是空心的。”
他将金币递还,语气肯定,“这是近年的高仿,而且是在原币基础上翻模重铸的。做这个的人,是个高手,但没安好心。”
工作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那些化学品,那些粉末,那些信件和账簿,还有这枚几乎完美的假金币。
卢西恩·格雷厄姆先生,与西弗西斯先生,还有兰开斯特先生三人,可能同处于一个造假团夥。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却又隐隐指向某个方向。
这个发现令人心惊。
若造假属实,那麽围绕圣甲虫的死亡,其动机便远非简单的诅咒或争执所能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