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雪将她按在惯常落座的位置上,自己却拂袖退远了些,立于窗前。
峰间白气在她脸庞凝成虚晃水雾,她容颜浓郁,此刻却显出?几分宁静,轻呵一口气,望向?云霭中一双纠缠翻飞的雪鸟。
“映知,在云水间已经?很久了,你可曾想过?修行?一途,所谓道心何在?”
司镜思?考半晌,才轻声回应:“道心,应是……进可执剑赈济苍生,退可守宗护佑同门。”
不辱师尊曾交代给她的事,将郁绿峰云水间,复为?九州声名鹊起的玄门。
“不错。”宿雪朝她一点头,却又扬唇。
“可是呢,又完全?错了。”
“道心啊,说得通俗些,不就是大家?最想得到的东西么?”她咕咚咕咚灌下几口酒,擦去唇间湿渍。
“比如?我啊,就好?这?一口。”
天道虚无缥缈,无从琢磨,她活得太久,早已过?了所谓磋磨境界的心境。
饮酒寻欢,及时行?乐,也是道心所向?。
“但映知,你所言,皆将自身渴求刨除在外?。”宿雪话音并?无醉意,却朦胧望向?司镜,“便也绕开了道心。”
“以?至于原地踏步,身陷樊笼。”
司镜背脊修直,垂眸失神,良久未曾出?言。
困扰她许久之事,师尊三两句话便可轻易看穿。
她所渴求的……
脑海中一时沉寂无物,如?同识海之内那片镜湖。
却有模糊破碎的画面一点点拼凑。
她想起,曾亲手将过?往同门的名姓隽于红帛,悬于桃树枝梢,提醒自己莫要忘却。
可梦魇醒来,宗内竟成一片血海,少年少女面露惊惶,死不瞑目。
白日?里还在课上贪食的师妹,奄奄一息,抓住她衣角,“师姐,好?痛……”
“非也。”宿雪似乎读出?她所想,轻叹一声。
“不过?业障罢了,非你自身最渴求的心愿。”
司镜神色萧条,将唇咬得泛白,强行?让自己宁心定神。
红帛、红绸。
几乎由不得她多想,便回忆起曾数不清次数出?现在她梦魇中,言笑晏晏,却不留情面剜去她心的绯衣女子。
她潜心修炼,无非是为?了在这?九州之内找到她。
然后……除掉她。
可眼前,却又出?现一抹极其相似的殷色身影。
少女周身雪白湿濡,勾着她脖颈,不设防备地将柔软唇瓣贴过?来,嗫嚅唤她“娘子”。
红绸影影绰绰,遮住对方失神眼眸。
那双粉玉眸子,不知为?何,竟与梦魇中景象重叠。
司镜额角沁出?薄汗,心神不稳。
她所谓的道心,她最渴求的……不知何时,早已不是潜心修炼、护佑同门。
而变成了与一只鱼妖纠缠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