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场庆功宴,在一片慌乱与猜疑中匆匆收场。
顾宁熙随在文武臣工中,与表兄对上了视线。
今夜情势太过混乱,他们不宜多说话。
百官中无一人被扣留,顾宁熙垂眸,那便是代表宫中已经查明投毒之人不在席上?
脚步迟滞时,顾宁熙回眸望了右首那张空着的席位,眼底划过一抹担忧。
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淮王骤然出事,想也知道与夺嫡拖不了干系。
昭王殿下累累军功上又添力挽狂澜、平定河北这一桩,在地方的民望达至顶峰。无论是太子还是淮王,只怕都有日夜难安之感。
宫门未落锁,顾宁熙的车驾与武安侯谢谦停在了同一方向。
擦肩而过时,顾宁熙低声道:“小心些。”
此案就算不冲着昭王殿下,也必定要动他身边人。
谢谦无声点头,心中却想,连一场庆功筵席都等不了,可见他们忌惮殿下到何种地步。
拜见过工部尚书大人,她在工部的日子还算清闲。
兄长则在西山兵营中,十日轮换一次回府。宁静的午后,高进代帝王来长庆宫送赏赐时,容妃娘娘正把玩着手里的一柄木弹弓。
他行了礼,瞧见前日送来的一对夜明珠,三斛南海珍珠,还有那柄黄杨木嵌玉的莲花如意都还搁在一旁八仙桌上。
他赔了笑,呈上今日陛下给长庆宫的赐礼礼单,皆是丝路上的外邦贡品,新奇且贵重,库房里难得一见。
容妃娘娘面上却未有多少欢喜神色,依着礼数谢了恩,随手抓了几枚珍珠给他作赏。
高进受宠若惊,推辞一番才受了赏,一五一十回到朝宸宫复命。
陆憬合上手中书案,这几日瑜安皆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
不知是因为当真想去元宵灯会,还是年节思乡。
他发觉自己渐被她牵动思绪,许是近来政务清闲,倒引得他为这些俗务烦恼。
罢了罢了,由她去罢。
到了晚间,嬷嬷传来帝王吩咐,请容妃娘娘入朝宸宫侍寝。
顾宁熙早有所料,无可无不可。
沐浴完,因是天冷,便披了件外裳,在寝殿中等着陆憬。
“陛下万福。”
她曲膝行礼,被陆憬抱去榻间。
丝制的寝衣褪开,帷幔由君主挥下。
当了数日差,一向风平浪静。“娘娘若是倦了,不若去厢房歇息片刻?”
林嬷嬷已叫人收拾出了一间上房,顾宁熙望了望外间夜色,甫一用过晚膳陆憬与靖平王便去了书房议事,至今没有传回消息。
她等得累了,又不能先行回宫。
“多谢嬷嬷。”她领了林嬷嬷的好意,起身时扶过鬓边歪了些的步摇。
林嬷嬷在前引路,穿过垂花门,带着顾宁熙往东处走。
到靖平王府做客多次,顾宁熙一向少进王府后院。
她记得前些日子所读史书中提过,南安六年靖平王大胜而归,明帝亲自下旨为他扩修府邸,许多地方都按了宫廷规制,工匠们不敢不尽心。
一队队侍卫巡查井然有序,许是因为陆憬在府上,王府戒备愈发森严。
“那一处可是苏小姐的院落?”
顾宁熙远远指了指有灯火的一方小院,虽说离得不近,但隐隐可见其中的精致气派,像是女儿家的住所。
林嬷嬷道:“表小姐的院子在西处,不在此。”
同在王府中,但一东一西隔着,除了表小姐特意来请安,平素也甚少遇到。
顾宁熙觉得奇怪,靖平王至今未娶,后院也无侧妃侍妾。
这般规格的院落,不像是王府寻常人能住的。
温嬷嬷显然不愿多提,顾宁熙未多追问。
“娘娘请。”黄昏时分,帝王御驾至长庆宫中。
温嬷嬷带人接驾,小心禀告道:“回陛下,娘娘尚在御园,老奴已差人去请。”
“不必了。”估摸着人还生着气,陆憬大约知道她在何处,“朕去寻她便是。”
离长庆宫最近的一处御园中,新扎起了一架秋千。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圆桃自觉退开,顾宁熙安坐于秋千上:“陛下万福。”
自从靖平王府回来后,她在马车上随口向陆憬提及了此事。
不出两日,陆憬竟真的命人为她搭起了架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