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随时”,几乎是被他挤出来说的,看得出来他说得很艰难,要让一个长辈说这种话,当真是难为情。但他又觉得不说出这两个字,又表达不出他的意思。
锦泗看着刘大人笑了下,两根手指并起朝他挥了一下。
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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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客栈时已近半夜,青柠第一次跟着锦泗调查,从没想过会这麽累,她揉着自己的肩膀,脚步虚浮走上楼,“你这一天天强度这麽大啊?”
锦泗看她这样就好笑,但还是憋住了,替自己辩解道:“也不是时时都这麽有条理的,碰上没线索的时候,我能瘫在房间里不出来。”
“脑子里分析一天案件吗?”青柠睨了她一眼。
锦泗嘿嘿笑了声,“你怎麽知道?”
两人正这麽打趣着推开房间门,突然有人跟了上来。
锦泗眼神一凛,迅速回头,手上架起了防御的动作。
……原来是小二啊。
小二弯腰递上前一封信,交给锦泗,道:“锦姑娘,这是有人派来送给你的信。”
锦泗凑近看了一眼……确实是信,信封里有一处鼓起,看着不小。
她伸手接过,回了小二一句:“多谢。”
锦泗边拆信边走进门,等走到桌旁她已经把信展开了。
那张信纸材质丝滑,是上好的半生熟宣纸。
锦泗这才提起兴趣看了眼字,这主人的字迹隽秀清逸,行云流水间又不缺遒劲有力,即便锦泗不深谙书法之道,也看得出此人技艺精湛。
她微抿起唇笑了笑,这才去注意这人到底写些什麽。
“阿泗,见字如晤。”
“不知你今日可有擡头?”
锦泗想了想,她来去奔波,实在不得闲。
“我替你看了,今日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锦泗走到窗边,坐在窗沿上,擡眸看了眼。
骗人,分明是皓月当空。
“仅是两日未见,吾竟倍感思念。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词,诚不欺我。”
锦泗半身靠着窗,内心嘲笑:“吾”都出来了,文绉绉的。
“心知你行事不易,不可惊扰。”
“但吾思来想去,实是忧你遇事遭险,特来一问。”
“阿泗,近日可好?”
锦泗本来还想笑话他,堂堂言大才子,这写信与说话竟全然不是一个风格,别扭得很。
但看到这句“近日可好”,她鼻尖先涌上来的却是一股酸意,虽说心里是甜的。
她不是很喜欢写信,信件表达不出书写者的语气和表情,她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
但眼下她看着这四个字,还有那个试探又迟疑的问号。她好像隔着笔墨,看到了坐在书桌上握着毛笔,暗自苦恼的某人。
欢喜夹杂着忧思,迟疑,他才能写出如此迥异的词句吧。
锦泗摸着上面的一笔一划,轻声回道:“近日安好。”
但言淮听不到,他自顾自接下去写:
“你所行之事艰难,更无灵力傍身,行差踏错皆是浩劫。”
“吾灵力有所小成,家中之事皆已了结,若能随你同去,吾亦安然。”
锦泗心想,自己这几日要备考廖联,早前也听言淮说过他在备考,若能一道,自是再好不过,也省得他整日写这文绉绉的信。
“在此多言,吾母四十寿辰将近,你可愿前来贺寿?”
去言府,贺寿?
锦泗知道言淮的意思,他想向母亲介绍自己,但言府书香世家,又是天泽的高门大户,她在外没个可说出口的工作,又如何得他长辈欢喜?
若是惹来不悦,怕是要连累言淮。
锦泗踟躇着,在办案上她尚且能风风火火,但她从小便是刘老大养大,没接触过正儿八经的长辈,不知这诸多礼仪……就如言淮说的,偏于此事,她不敢行差踏错。
锦泗一边心焦,一边自责地往下看去,却见最後一句写着:
“我们二人心意相通,我父母亲定然欢喜。”
这时微风拂过,方才被信带出一角的小东西也彻底被吹了出来。锦泗眼疾手快,伸手抓住,竟触感绵软。她小心摊开握拳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朵纯白无比的山茶。
原来言淮,早就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