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双目赤红,死死盯着眼前的恶魔,喘着气道:“任,九。”
言淮手上一顿,微微眯了眯眼,“任叔?”
掌柜一愣,随即癫狂大笑起来,“那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他和白喜,都是组织里的人。”
言淮蹙了蹙眉,掌柜这时候倒是没有眼力见,继续笑道:“怎麽?你知道还不动手,莫非是知道自己杀不掉他们?”
“除了他们,还有谁?”言淮召出沐梵,咻地一下,冰凉的剑便抵上了掌柜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动,剑就会划破他的血管,让他当场毙命。
“那我不知道。”掌柜摆摆手,“言大公子,我可是个小喽啰,像庄主之间的事,我没有权利知晓。”
沐梵缓缓逼近,稍一用力,就划破了那一层脆弱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条刺眼的血痕。
言淮紧紧注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要他一有异常,他便顺手取了他的性命。
可是没有,掌柜闭紧着眼,虽疼得嘴角抽动,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到了锦泗曾经说的那句,官府一向贯彻赎罪的理念。
“唉……”
最後那把时刻威胁着掌柜性命的剑还是放了下来,剑尖轻轻抵在地上,留下一点鲜红。
掌柜眼睫扑朔几下,捂着脖子,颤颤睁开眼,“嗯?”
言淮收了沐梵,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到底是受命于人,罪不至死。”
“带着那两个人,自请去官府认罪,官府的大人自会决定你的处罚。”
掌柜双眼大睁着,像是听到了什麽不得了的话。
这人竟会放了他?
言淮要转身离去时,掌柜忽然叫住他,神色惊慌,“你不是替国主办事吗?国主巴不得抓了我们,你又怎会放了我?”
“谁说我放了你的?”言淮侧过头,“我是不愿杀你……我也没资格杀你。你若还有半点良心,就自去认罪,馀生在那将功赎罪。”
他视线凉凉扫过来,“不过我叮嘱你,不要说出你见过我之类的话,亦或是提到国主,不然这就不单单是你与组织之间的事了。”
话音落罢,那白衣男子便拂袖离去,苍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整个人薄情寡淡的气质都随之散发了出来,偏偏其中,却又显出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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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言淮回到前厅,锦泗脸上都已泛上了薄红,他坐到她身边,细长的手指拿过了她手中的酒。
锦泗面上熏红,沾着湿意的眼睛滴溜打转,她看着身边的人坐下,又拿走了维系自己精力的酒,她张了张嘴,半晌,也没说什麽。
“小醉鬼。”言淮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可锦泗没像往日那般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而是使力拍开了言淮的手,双手交叠撑在桌上,下巴垂到手臂上,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大厅的中央,恍若那里还有人在表演。
言淮扫了眼周围,发现有不少人都已经醉醺醺的,有人在桌子上喝闷酒,也有人拉着新认识的朋友高谈阔论,好似他们相熟了很久。
他去看附近的万段谨,不自觉冷笑出声。
这小子正拉着文生喝酒呢,看文生那红扑着脸推拒的动作,不用想也知道万段谨在灌他。
不知是他环视的动作太过明显,还是因为发出了一声冷笑,锦泗迟钝的大脑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缓慢地擡起下巴,随即歪头垫在手臂上,眼睛望着言淮。
言淮见她这有些可怜的模样,不自觉地想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怎料他还没动作,这个小醉鬼吐出一句:“骗子。”
言淮那手伸出几厘米,闻言顿了顿。
二人对视了很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言淮紧紧捏上了自己衣角。
“你说说,我怎麽骗你了?”言淮试探地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生怕说重了一点,眼前这个脆弱的女孩就会清醒几分,然後披上厚重的外衣。
他不忍让锦泗难过,更不愿她憋着气什麽都不说,可往往很多事,他都身不由己。
他一次又一次试探锦泗的意味,无声又胆怯。他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麽回答,或许说,从他听到锦泗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害怕了。
大厅内燃烧着盏盏烛灯,欢声笑语却皆与此处无关,明明他们是最为亲密的爱人。
言淮忐忑地等了好久,最後这个让他心跳加快的女子却轻轻捏上他的衣角。
两指相触,一方冰凉一方滚烫,她恶作剧般坏笑了一下,轻声说:“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