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那泪痕刚被擦去,眼角又倏然开始滚落泪珠,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溢出,朝那水中不住砸去。
“你既是帮了我……为何不索性帮人帮到底?”她坐于水中,慢慢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宋濯,一字一句颤声问他。
“你可知我母亲病重?”
“可知安安病重?”
“可知我被许给贺录事一事?”
“还有我……”
宋濯没等她说完,便淡淡地“嗯”了一声。
柳惜瑶再度愣住,然很快便哭出声来,“你既是什么都知道,缘何在我真正需要你的时候,却袖手旁观?”
宋濯少见的沉默下来,那眉宇间有股说不出的情绪,然他只是略微顿了片刻,便敛住了那股情绪,平静出声,“我并不欠你。”
柳惜瑶顿时又是一怔,片刻后,那香胰子从脖颈处缓缓朝那水中之时,柳惜瑶忽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所以,你是为了你自己,若你单纯出手相助于我,得到的不过是一句区区的感谢,可若你等我跌至谷底,自己主动寻去之时,便会让我心中有愧,还能让我对你感激涕零。”
只不过一个妾室,她便已是知足,不敢在奢求其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也会将他视为那救她于水火之人,她怕是此生都要念及他的好,也会始终待他心中有愧,觉得是她在利用于他。
柳惜瑶想明白了,彻底想明白了。
他在寻去朝霞院的那晚,说她不该招惹他,又说他是被她乱了心智,还有在那园中说是因为心悦于他才会如此。
柳惜瑶忽地眸光垂落,望着那还在不疾不徐帮她擦洗的那只手,那手修长白皙,
骨节分明,一看便知是那身份尊贵之人的。
她冷笑出声,“堂堂的探花郎,眼线遍布大盛,连晋王的暗卫都听你差遣……却偏偏在算计一个柔弱的孤女时,出了岔子。”
“是我让你失了颜面,所以你才怨恨于我,费尽心机,哪怕利用妹妹,愧对兄长,也要费尽心机让我落入如此不堪的境地。”
宋濯许久未语,神情也始终淡淡,他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解释,从前种种似也不再重要,毕竟她此刻就在他面前,日后也会一直伴他左右。
他想要的便是如此,如此不就足够?
可他听到此处,眉间还是生出了一股难抑的情绪,似也只有她才会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心智凌乱。
“我并未想要羞辱你。”宋濯低道,“也未想让你不堪。”
柳惜瑶冷声道:“那你将我放了。”
“不可。”宋濯动作顿住,暗叹一声后,语气微沉道,“我已是心悦于你。”
“可我恨透了你!”柳惜瑶狠狠咬牙,声音颤抖,仿若当真恨极了宋濯,“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是宋澜的正妻,我与宋滢也还是姐妹……还有安安与秀兰……”
一提起她们,柳惜瑶积压已久的情绪好似再也平息不住,她彻底崩溃,别过脸伏在桶边,失声痛哭,“我们努力了这般久,终于……终于是要过上好日子了,可是你……都怪你……”
她被宋濯囚于身侧,再也见不得光了。
“而你口中的心悦……”柳惜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原本就虚弱的身子在那温水中开始沉浮,牙根也已开始不住打颤,可她说至此,却忽然回过头来,用那满是泪眸的眼睛,极其嫌恶地朝宋濯看去,“叫我恶心!”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格外用力,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宋濯眉宇间沉色又重了两分,他低沉着声开口道:“瑶儿,不要故意激我,我知道你肯与他欢好,只是因为那正妻之位。”
他顿了顿,合眼深深吸了口气,“他能许你的,我亦能做到。”
“你口中从未有过实话,我不会相信你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柳惜瑶怒极反笑,朝他冷冷弯起唇角,“还有……你方才说错了,我与宋澜欢好,并非只是因为正妻之位,而是因为我爱慕于他,敬佩于他,他是英雄……是君子……哪怕当初他只要我做妾……我也会毫不犹豫将你弃……唔!”
他俯身将她从那水中捞起,狠狠将她话音堵在喉中。
起初她还试图咬紧牙关,抗拒那来势汹汹的缠绕,可奈何实在没了力气,若非他手臂环在身后,她约摸已是彻底沉了水中。
而他却是将心头所有的凌乱不刺痛,尽是化成了无尽的纠缠与索取。
直到感觉她彻底没了一丝力气,整个人再度昏厥过去,宋濯才将她松开,从那水中抱出,给她擦身换衣,又在那榻边的铜盆旁用帛巾帮她烘发。
他探过她脉搏,知是因为情绪波动过大所致,便没有太过忧心,写下两副药让仆役去煎。
柳惜瑶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已是回到了塔楼中。
她躺在榻上,只着一件里衣,身上搭着薄毯,脚底传来阵阵温热且带了一丝疼痛的触感,让她瞬间就将双眸睁大,垂首朝那床尾看去。
此刻宋濯正坐于床尾,手中是柳惜瑶白嫩的玉足,他知她已是醒来,却没有说话,只继续帮她按揉着足底。
“放……放开我……”她嗓音还是那般嘶哑。
宋濯眼皮微抬,平静道:“若你足脉再堵下去,这双腿日后许是会废了,你确定要我松开?”
屋内静了片刻,上首并无任何回声。
宋濯敛眸,唇角却是朝上抬了两分。
他手法极好,对人身的穴位脉络了解极深,用了半个时辰,便让柳惜瑶足底生出暖意,双腿也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将她慢慢扶起,端来汤药喂她。
“我不要喝安神汤……”柳惜瑶蹙眉别过脸去。
宋濯温声道:“是补气润喉的药,你躺了这几日,身子虚弱,需得快些调理回来。”
柳惜瑶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发觉并非是那安神汤的味道,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将那汤药慢慢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