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大人的妹妹岂不是……既是求人救命,怎么之前还不肯听吩咐办事?”
白羡安脸上青红交错,满是屈辱之色,却仍朝着云昭深深一揖:“求姜小姐慈悲……”
云昭再次后退,避开他的礼,眉眼间嘲讽之意更浓:“你既觉屈辱,何必勉强?求人救命,难道不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你因何觉得屈辱难平?因我是女子之身,却掌握着你无法理解的力量?还是因你向来鄙夷玄术,视之为歪门邪道?
亦或是,你至今仍觉当日在公堂之上刁难于我,实乃理所应当,如今形势所迫不得不对我低头,面子上过不去?”
她目光如炬,似要看穿他虚伪的皮囊。
“白羡安,你不必在此作态,我不欠你什么!”
白羡安见她当真转身欲走,四周百姓指指点点的目光更如芒在背,当即扬声道,试图以势压人:
“姜小姐!你既身负玄术,知晓此符凶险,难道不该早早示警天下?你既身为医者,又手持陛下亲赐凤阕令,难道真要见死不救?
是!白某昔日确与你有隙,但慕宁她是无辜的!你为何如此狠心,迁怒于一个弱质女流?这岂是仁心之道?”
百姓们闻言,议论声更大了些:
“这姜大姑娘今日若真见死不救,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可之前是白大人自己不信姜小姐和官府啊!”
姜珩上前一步,摆出兄长的架势和稀泥:“云昭!到底是一条人命,你快随白大人去看看吧!况且白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为了自家妹子,当众跪你一个女子,你也算出了气了!”
跟在云昭身后的莺时实在气不过,扬声道:“当日在公堂之上,你是如何欺辱我家小姐与夫人,恨不得将她们置于死地的!
若非秦王殿下及时赶到,只怕我家小姐和夫人连命都没了!如今哪来的人为你家妹子治病?
分明是你堵死自个儿的路!如今还有脸来责怪别人!”
姜珩见莺时一个婢女竟敢当众顶撞朝廷命官,顿觉颜面尽失,怒喝道:“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有没有规矩!”说着竟扬手欲打。
不等他手掌落下,影七身形如电,一记窝心脚狠狠踹在他胸前!
“呃啊——!”姜珩痛呼一声,整个人向后跌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须知云昭在公主府认亲那日,萧启踢的就是这个位置。如今过去两个多月的光景,旧伤未愈,再添新创……
姜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连话都说不出来。
影七朝地上啐了一口,叉腰骂道:“我呸!还新科状元呢!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开口闭口规矩身份,是非曲直不分,就知道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妹妹!
是不是觉得老百姓都是睁眼瞎,由着你这种酸腐文人颠倒黑白?”
这番市井之言,立刻引来了围观百姓的共鸣。
“人家小丫鬟说得也在理!当初往死里逼人家母女,现在倒来求人了?”
“这姜大公子怎么一天到晚的胳膊肘往外拐?”
“读书读傻了呗,清高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
云昭冷眼看着这一切,目光落回面如死灰的白羡安身上:“白羡安,连我家婢女都懂的道理,你会不懂吗?
你无非是仗着此刻看似弱势,扮可怜,博同情,想借悠悠众口逼我就范。
你当日在公堂,在青莲观,所作所为,当真无愧于心?
你扪心自问,你究竟是为了公道,还是为了你背后那贵人的期许,为了你自己的前程门路?”
白羡安脸色骤然惨变,仿佛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云昭看他这副模样,只觉无比可笑又可悲:“你说你妹妹无辜?她当真无辜吗?你赚来的银钱,她花用了!你牟利得来的风光,她享受了!
若你妹妹今日果真遭遇不幸,那也是你们白家积下的业障,是你白羡安种下的果报!与我何干?
若她今日救不回来,那也是你这做兄长的,刚愎自用,亲手断送了她的生路!”
云昭拂袖转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白大人,你好自为之。”
眼见云昭真的毫不留情远走,白羡安突然发了疯般从地上爬起,嘶吼着要扑上前:“姜云昭!你不能见死不救!”
却被影七一把掀开:“白大人,甘蔗没有两头甜。想救令妹,到底该怎么做,你心里应当清楚得很。”
白羡安失魂落魄地怔在原地。
一旁的姜珩挣扎着起身,急得满头大汗,频频望向紧闭的府门——
今日当值的门房竟一个都不见踪影。大理寺卿白大人都求到家门口来了,难道真要因为云昭不留情面,将人这么撵回家去?
正当他焦灼万分时,侧面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小厮福安慌慌张张地钻出来,一见姜珩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冲过来:
“大少爷!快随奴才回府!”
姜珩一把揪住他衣领:“快去请父亲出来主持大局!”
福安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变了调:“老爷正在院里动家法!您再不回去,梅姨娘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声近乎绝望的呼喊随风飘来,已走出数步的云昭倏然驻足,随即迈步迈得更欢快了。
好啊。
这出大戏总算唱起来了,她这个辛辛苦苦搭台子的人,岂能错过最精彩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