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闻言,面色倏然转沉,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姜绾心时刻留意着太后神色,见状立刻柔声解围,语调乖巧又委屈:“长公主殿下若是实在不喜……那留给阿姊也是好的。”
“妹妹有幸得蒙花神垂怜,心中惶恐,只愿能将这份福泽分与阿姊同享,盼阿姊也能多些福运傍身。”
太后面色稍霁,颔首赞许:“心儿总是这般体贴。”
于是梅柔卿便顺从地将那枝白花放在长公主与云昭面前的案几。
然而就在梅柔卿伸手放置花朵的瞬间,云昭眸光蓦地一凝——
只见梅柔卿那只纤纤素手,无名指根处,赫然缠绕着三圈细如丝线的殷红印记。
她无名指佩戴一枚白玉戒子,若不是云昭坐着的角度特殊,几乎很难窥见这隐秘的痕迹。
先前对于贵妃所中咒术,云昭只是心中有所猜测,直到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确凿的证见。
给贵妃下咒的,竟真是梅柔卿!
前世她被困于暗室,受尽百般折磨,姜珩所用的那些阴毒邪术层出不穷。她一直以为,是姜珩身边网罗了深谙此道的能人异士。
难道,前世隐于姜珩身后那个精通阴诡咒术的人,是她?!
云昭看着梅柔卿,唇角含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
“梅姑与心儿妹妹一向情感深厚,如此吉庆之时,怎能不为自己也留一朵福泽?”
说着,她纤指微抬,自案头那枝白玉蝶上摘下一朵最为莹润的,朝梅柔卿递去。
她的动作从容优雅,目光却清洌如秋水,仿佛能洞穿人心。
“梅姑,”她音调平稳,却字字清晰,“这一朵,是你的。”
这话说得看似关切,却又没头没尾,落在旁人耳中只觉突兀,不解其意。
唯有梅柔卿,在接触到云昭目光的一刹,脊背莫名窜起一阵寒意。
她修习咒术多年,灵觉远胜常人,本能地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之意。
她下意识想要推拒,可一抬眼,正迎上长公主冷淡审视的目光。
梅柔卿只得按下心头不安,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朵花,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波动,低声道:“……多谢大姑娘赠花。”
直至她持花退回座席,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违和感与寒意,仍如影随形,萦绕不去。
这时,一位刚分得花枝的贵女道:“同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姐妹,性情品貌怎就相差这般远?”
“心儿妹妹得了什么好东西,总第一时间念着姊妹,恨不能剖心相待。
可有些人呢,得了天大的恩宠赏赐,却只知紧紧捂着自己独享,半丝也不愿分润……”
“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李灼灼话说得又快又急,如脆玉敲冰,
“花能折枝分予他人,难道金玉珠宝,也能当场掰成两半相赠?若真如此,我倒想开开眼界!”
云昭闻言,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位英国公府的七姑娘,生得好一张利嘴!
听她说话,心里就透着一股爽快劲儿!
太后清了清嗓子,举箸宣宴:“好了,传膳吧。”
“今日御膳房精心制备,以鲜花入馔,诸位定要好好品尝。
尤其最后一道百花如意汤圆,内里藏着赤金打磨的如意珠,谁若有幸食得,便是今日真正的有福之人,哀家另有重赏。”
*
趁着众人注意力皆在传膳这件事上,云昭指尖一弹,悄无声息地将案上那枝白花投入身后花丛。
旋即,她取出绢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指尖。
这动作轻巧隐秘,唯有侍立一旁的莺时瞧在眼中。
她正欲低声询问是否需将花枝处置得更远些,却见云昭以指尖蘸了杯中清茶,于案几上疾绘出一道繁复隐晦的符文。
紧接着,她掌心轻覆其上,信手一抹——
方才还阴晴不定的天光霎时破云而出,朗朗清辉倾泻而下,园中为之一亮。
几乎同时,一阵低沉密集的嗡鸣声由远及近,自四面八方围拢而来!
“什么声响……”
一位耳尖的贵女惶然四顾,话音未落,便见一群黄蜂势如破竹,直扑上首的太后与姜绾心!
蜂群旋即四散,如得号令般,凶猛地追逐起园中所有簪戴白玉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