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心适时地流露出好奇:“那位是……?”
梅柔卿飞快地瞟了一眼贵妃的脸色:“那位便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爷。”
“驸马?”姜绾心故作惊讶,“瞧着竟如此年轻俊朗,与长公主殿下……”
梅柔卿见贵妃并未出声制止,反而唇角紧抿,便继续煽风点火:
“谁说不是呢!长公主殿下当年是二嫁之身,却执意下嫁这位年纪轻轻的卫将军,朝野上下非议之声不小。
都说她是仗着天家威势,逼得卫将军不得不屈从。
此事,你父亲当年也曾痛心疾首,上本直谏过……
可惜啊,拗不过长公主一意孤行,圣上又素来偏袒这位皇姐……”
“什么一意孤行?分明是恬不知耻!”
孟贵妃终于按捺不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厉的刻薄,
“半老徐娘,人老珠黄,还不知安分!仗着身份强占年轻才俊,简直将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她胸口微微起伏,显是动了真怒。
姜绾心仔细观察着贵妃脸上那混合着嫉妒与不甘的神情,目光又在那位英武的驸马身上流转一番,忽然以一种天真又担忧的语气轻声道:
“说起来,这碧云寺祈福,往来多是女眷内眷。驸马爷这般紧随长公主殿下入住……是否有些不便?
万一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可就不好办了。”
此言一出,孟贵妃眸中骤然闪过一道幽深晦暗的光芒。
梅柔卿与姜绾心见了,悄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话是这么说。”梅柔卿故意蹙着眉道:“若真发生了点什么,驸马爷身为男子,倒也不会怎么样。但若是女子,殃及名声,可就糟了。”
孟贵妃若有所思,眸中闪过一抹幽深。
*
一行人下了马车,随行的仆从捧着各式物品,队伍井然有序。
其中一人格外谨慎地怀抱着一只尺余见方的紫檀木盒,悄然混在诸多行李之中,并未引起旁人过多注目。
行至慈安殿前,长公主脚步微顿,与云昭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相携步入殿内。
驸马沉默地跟在长公主身后。
这一次,长公主并未如往常般出言驱赶。
殿内香烛氤氲,梵音低回。
一位眉须皆白、身着素色袈裟的老僧正从蒲团上缓缓起身。
他面容清癯,眼神澄澈通透,仿佛能映照世间万相,洞悉一切悲欢。
长公主强忍眼中酸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闻空大师,信女已将我儿宝珠的骸骨请回。
万望大师慈悲,为她设下往生莲位,诵经四十九日,助她早登极乐,脱离苦海。”
她从侍从手中接过那只紫檀木盒,双手恭敬地递予闻空大师。
闻空大师双手合十,低宣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他郑重接过木盒,“殿下节哀,保重凤体为上。老衲定当竭尽所能,愿郡主早得解脱,魂归安宁。”
云昭一路行来,目光悄然掠过殿内布局与气场流转。
她的视线与闻空大师在空中短暂交汇,老者目光温和似水,却蕴含着一种直指人心的穿透力。
云昭心头微凛。
闻空大师看向云昭,语气平和:“这位施主,想必便是近日京中盛传的‘小医仙’了?”
云昭淡然道:“大师谬赞。”
闻空大师微微颔首:“张真人的尸骨可好生安葬了?”
云昭默然片刻,方道:“师门罹难,遗骸皆成焦骨。我将他安葬在他最钟爱的临水桃林,临行前,打了两壶他从前最爱的老酒。”
闻空大师叹道:“皮囊焚尽,魂魄方得自在。张真人是修行之人,早已超脱形骸束缚,想必不会在意这些。”
他言语含蓄,却意有所指,“云施主不必过于自责。世事缘法,皆有定数,非你之过。”
云昭曾听师父提及这位闻空大师,今日一见,知其果然同她一样,天生玄门慧根,且心境修为更为超脱。
而她自问,仍是红尘中一俗人。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大师境界高远,晚辈钦佩。然我只是一介俗人,恩必偿,仇必报,但求此生快意,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