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双膝跪地,朝着云昭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青石板,声音哽咽却坚定:“恩人大德,妾身柳氏愿终身侍奉左右,以报此恩!”
云昭俯身将她扶起,指尖触及她微颤的肩头:“不必如此。”
她抬眸与萧启交换了一个眼神,见他微微颔首,便温声对柳氏道,“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郡公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柳氏愕然抬头。
萧启沉声道:“我会禀明圣上,丹阳郡公已写下认罪书,将落雁峡一役真相和盘托出。陛下圣明,自会还阵亡将士一个公道。”
柳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五年的冤屈,终于得以大白于天下!这是她从前做梦也不敢奢想的事!
一旁的裴寂肃然颔首:“有秦王殿下作保,柳将军和三千将士的忠魂,终可安息了。”
更重要的是,那些将士的家人,也终于可以洗刷冤屈,拿到朝廷颁发的恤典,堂堂正正地开始新的生活。
李扶音强忍泪水,声音轻颤:“姜小姐,我知道父亲罪孽深重,不敢为他求情。只是……”
云昭沉吟道:“我会寻机会去李家祖坟一探究竟。至于你父亲……你可知他的生辰八字。”
待李扶音低声告知后,她指尖轻捻,一道流光在掌心流转。片刻后,她轻声道:“你父亲还有二十年阳寿。”
也就是说,李崇还要受百鬼啃噬的钻心蚀骨之痛,整整二十年之久!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地上蜷缩的李崇耳中炸响。他猛地睁大双眼,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随即彻底昏死过去。
李扶音眼角泪珠滚落,在浅色的衣襟上晕开深深浅浅的痕迹。
柳氏则紧握双拳,眼中迸发出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也不必伤怀。”云昭淡然道,“李崇活着,比死了对你们更有用。”
她看向柳氏,“你好生‘照料’,别让他死了。有郡公府在,你后半生才有倚仗。”
又对李扶音道,“趁你父亲尚在,郡公府一时半刻还不会倒。若想成亲,就尽早寻个良人,柳姨娘自会尽心为你操持;若不愿嫁人,也该早做打算,学着撑起这个家业。”
她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你们二人守望相助,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经。至于男人……”
她瞥了眼已然昏死过去的李崇,唇角微扬,“只要还吊着一口气,总归还能派上些用场。”
这番话说得李扶音怔在原地,连英国公夫人都忍俊不禁。
赵悉凑过来问:“姑奶奶,这些人怎么处置?”
云昭看向沉醉在美梦中的众人,对英国公夫人道:“待他们醒来,只会记得狂风骤雨,晌午宴席提前结束。
稍后你们以主家身份稍作安抚,接下来几日的赏荷宴,可以不受影响地继续。”
英国公夫人由衷叹服:“若非云昭,今日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萧启静静凝视着云昭,目光深邃。
能让恩怨得报,亡者往生,生者各得其所,这般处事已远超寻常玄术的范畴。她既能以雷霆之势镇邪除祟,又能以春风化雨之术安抚众生,刚柔并济,实在难得。
难怪闻空大师曾说,云昭是千年难遇的奇才。
雨过天青,澄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厅堂,在满地狼藉中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绿植的清新气息,方才的阴霾仿佛不过噩梦一场。
英国公夫人叫醒身旁的仆从,众人有条不紊地安置熟睡的宾客。
李扶音却在这时喊住云昭:“姜小姐……”她走上前,轻声道,“今日你为我卜算的那一卦,可是当真?”
她顿了顿,眸光流转:“还是你早已看出端倪,借卦象提点于我?”
云昭浅笑:“既收了你的银两,岂会妄言?”
李扶音唇角漾开一抹真挚的笑意:“多谢你。”这声道谢发自肺腑,她又问道,“不知姜小姐可知道京城哪家道观擅长超度?我想为石榴好生安排。”
云昭指向身侧的孙婆子:“找她便是。”
李扶音与孙婆子俱是一怔。
“这位是我同乡,”云昭从容解释,“同样精通此道。”
孙婆子没想到云昭竟会主动为她引荐,这正是在践行“千件善事”的承诺。
她郑重地向云昭行了一礼,随即安静地跟在李扶音身旁,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急报:“太子殿下到——!”
“永熙王到——!”
厅内忙碌的众人顿时僵在原地,英国公夫人只觉头皮发麻:“他们来做什么!”
且不说众多宾客尚在昏睡,光是这满室的泥泞狼藉就令人无从解释!
正在指挥仆从收拾残局的柳氏也是眸光一凛,她看向英国公夫人,脱口道:“不如就说郡公突发急症,赏荷宴提前结束?”
“不可。”云昭走上前,对两位女眷低声道,“正有一事,要请托二位。”
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今日这赏荷宴不仅要继续,还要办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