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此时,外婆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念叨几句:“响响人真好嘞。”
林软星当然知道是说给她听的,毕竟聋子又听不见。
她没理。
外婆虽然拜托裴响来照顾林软星,其实她知道,她只是怕她再出意外罢了。
虽然有某个时刻,她坏心的想着,外婆不过是个胆小鬼,怕被追究责任而已。
她还更阴暗的想着,外婆或许并不想要她活着,她完全不在意她的生死。
只是怕林软星的爸妈找上门来,不好交代。
但其实,林软星觉得她完全没必要担忧。
因为那俩人,同样不管她死活。
沉甸甸的脚因疼痛而肿胀,林软星无法移动身躯,只能僵硬地平躺在床上,仰着脖子看手机。
被野草和树枝刮破的皮肤,此时也已结痂,留下一道道粗糙的痕迹。
不过她并不在乎。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手机竟有两格信号。
她点开微信看了眼,依然杳无音讯。
倒是群聊里谈论着吃喝玩乐帅哥相关的字眼,让她莫名有些烦躁,于是索性关掉了微信。
等她刷着手机,等裴响终于走后,她才扭扭脖子,舒展四肢。
侧头看见桌上放着一束鹅黄色的花。
她叫不上名字,六片团簇的花瓣,中间点缀着深黄的花蕊,叶子葱绿,带着一股清香,满满一盆,用野草扎了个环,带着晨露,安静地躺在报纸上。
卧病在床期间,裴响每天总会给她送来一束花。
乡下最不缺的就是山间野花,尤其是这依山傍水的偏僻山村,春天一到,绚烂的山花就铺满整个山岭,连空气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林软星真想嘲讽他,她喜欢的是花吗?
她只是喜欢拍照而已,压根对花不感兴趣。
但看了看自己缠在腿上的绷带,林软星闭上了嘴。
懒得解释,他懂什么。
讨好人也讨好得不对胃口。
于是把那些花都扔进了垃圾桶。
脚伤没好的这几天,林软星确实安分不少。
她每天无所事事就拿起手机翻翻,借着薄弱的信号,刷会儿新闻。
从前她从不看时事新闻,但现在,她想迫切地了解外界的一切。
今天发生了什么,明天将举行什么活动,后天有什么演唱会,最近有什么新剧电影上映。
明明与城市相隔几百公里,她却比任何一个人更加渴望知道外边发生的一切。
那种不想与城市断绝联系的焦虑感,那种想要紧紧抓住稻草的迫切感。
生怕与城市断绝联系后,她会忽然失去希望。
可是紧绷的神经在漫长的十天过去后,陡然间断了弦。
她看见许久不曾联系的父亲,又给她转了一笔账。
悄无声息的,微信上多了行简单的字:“再多住一段时间。”
在这条信息之上,是她密密麻麻,不厌其烦反复发送的:“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林软星拿着手机静静看了很久,很久。
要是从前,她或许会直接耍起公主脾气,冷笑着质问他:“是不是那女人让你这么说的?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女儿,我才姓林,她算什么东西!你现在硬气了,忘了我妈当初是怎么给你做牛做马的是吧?”
然后再所有恶毒的词汇堆砌上去,狠狠发泄一通。
可是今天,她忽然什么都没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