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没有下映。
斯姜尽量阻止自己去想,却还是止不住地想道,如果坐在身边的人是黎索
如果,还是三年以前
电影很精彩,剧情流畅,特效华丽,煽情的部分也不尴尬,是部合格的爆米花片。
斯姜却沉浸不进去。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好咔吱咔吱吃爆米花。
简先生没有碰爆米花桶,望向他,笑着说:“真可爱,像只小仓鼠。是不是很喜欢吃爆米花?”
“算是吧。”斯姜说。
黎索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会抢,和斯姜抢着吃桶里的最后一颗爆米花。没抢到的人负责在散场后买奶茶,然后拎着去餐厅会合。但简先生不会抢,他一颗都不吃。
斯姜又吃了两颗。
桶里还剩许多,大半爆米花都堆积着。他一个人,吃不完的其实。
散场后,他们去吃饭。
商场里人潮汹涌,也许是担心走散,简先生拉住了斯姜的手。斯姜僵硬了一下,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简先生温和地朝他笑笑,没有再做出类似的举动。
斯姜走着走着,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单独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等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在转过脸之前,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身影,却还是黎索。
最后,才是回归现实。和一个理智上觉得还不错,却没有丝毫感情的人走在一起,待会儿还要去吃饭,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斯姜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次的约会甚至比上次还要明显,他总克制不住地想起黎索。他和简先生之间总像是隔着黎索的影子。他到底是在和一个人约会,还是在和两个人约会
再过段时间吧,斯姜心想,也许就能放下了。
用完晚饭回家,斯姜下意识地打开抖嘤想看一眼。犹豫一秒,又关掉了。
想看书,翻开后就开始走神。斯姜于是收拾了一下屋子。
迟来的疼痛,绵密地涌了过来,在心口泛滥。就像是某种疾病,平时很安分,藏匿在身体里,没什么存在感,突然发作起来,就疼得要命。
微信响了一声。
斯姜等打扫完,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是沉寂了几天的黎索。但是微信页面上显示的是,灰字提示:“黎索撤回了一条消息”。
斯姜:简先生在对面望着他,关切道:“怎么啦?”
斯姜握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
“抱歉,朋友出车祸了。”斯姜边说边站起身,“我得去医院。”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实在不好意思。”
斯姜跑出餐厅,喘着气,在路边等他叫的网约车。心脏咚咚狂跳,斯姜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副心慌意乱的样子,根本开不了车。
黎索出了车祸?伤得重吗?护士说他暂时还清醒,是不是不算很严重
斯姜竭力自我安慰着。
坐上网约车,进了医院急诊部,办手续交钱。
人还在手术室里,斯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刚才办手续时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现在他一个人,又忍不住开始反复想道,黎索到底怎么样了
十指焦虑地绞在了一起。
斯姜突然抬起了头。他听到路过的两个人在说,“之前推进来的是不是那个捉鬼网红?”“是他吧,我在抖嘤上看到他被撞现场了”。斯姜默默地拿出手机。
刺目的鲜红,映在瞳孔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和弯折变形的身体。
斯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几秒钟,连呼吸都断了。
然后他开始查看评论。想看看有没有人,最好是专业人士告诉他,其实只是看上去惨烈,人没有什么事情。他翻了一条条评论,想要捕捉一丝希望,看到的却全都是“好惨”“没救了吧”“呜呜”,心往下沉落,浑身冰凉。
是在做梦吧?又是一个噩梦吧?
可是鼻端还闻得到淡淡的消毒水味,余光里是医院独有的干净冰冷的色调。手机屏幕被打湿,彻底看不清了。
从无声落泪,到痛哭失声。
斯姜忘记了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本来是一个宁愿忍一忍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哭泣,喜欢维持体面的人,可是他已经陷入了崩溃。
路人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这种事,急诊部里每天都在发生。
斯姜想,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句噩耗吗?
黎索此刻还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医生走出来告诉自己结果。可斯姜几乎已经确信,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明明他早就有心理准备。黎索失踪后的那三年,他不止一次想过黎索或许已经死了。被恶徒杀害,尸体埋在无人踏足的泥土下,沉没在永远不见日光的深海里直到亲眼看见黎索回来,他才打住了这些胡思乱想。
可是这一次呢?他已经失去过一次,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
错乱的思绪里,斯姜再次想起了《五只小猪》。也许他本来会和画家一样,是个爱得平凡短暂、激情轻易退却的普通人。如果黎索未曾失踪,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平和分手了,有了新的爱情、新的生活。可能在多年以后,午索梦回之时,他才会回忆起这段年轻时的青涩恋爱,就连黎索的脸都已经模糊。本来也许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