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烂的烟雾过后,魏情稳稳落在一片青青草甸,他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再是回头看了一下背后的人。百里悯一双目放空的被绑在他背上,看起来不活,但确实也没死。
魏情知足了,于是拔腿朝着北方走。
“哎!”王子美跟了过去,“累不累?要不要我帮你背呀?”
魏情道:“很谢谢你,但是不用了,这秃子比较邪门。”
“哦哦。”王子美还是跟着,“你这是去哪儿?”
“我回家啊。”
魏情走了一段距离,余光里的王子美始终在跟,忽地,魏情停下来。
他背着百里悯一转身,面对面的打量王子美,问:“阁下的衣服是哪里来的?和我阿翁的有点像。”
王子美眉眼弯弯,龇牙:“是吗芙……”
“你偷我阿翁衣裳!”
魏情忽地眼底生出两洞火,举起双手:“脱下来!”
王子美被追的起飞,魏情在身后背着百里悯一跑的也相当之快,王子美频频回头看他,忽然就停了下来——倒不是他怕了,只觉着芙蓉崽受了伤又背着个人吭哧吭哧跑也怪辛苦的。
魏情摊开手,喘气说:“衣服还我……你去我家了?你把我阿翁怎么了?”
王子美张口就是:“他被你姑姑赶出门了,路上我碰到他,拿两个馒头换了他一身衣裳。”
“阿翁醒了?!”魏情惊讶,“他一定是醒了啊!才会惹小姑姑烦成这样!”
说着魏情快步的朝前走,慷慨道:“我阿翁的衣裳你就先穿着吧,到时候我回去找一身给你!”
王子美欣然的跟着,唱起了小调调:“秋来八月河水凉,我在河边洗衣裳,洗完衣裳捡蘑菇,回家烧火做羹汤咯……”
魏情说:“阁下的嗓音好妙,妙的让我感到心慌——别唱!又不是真的夸你!”
他们就这一路朝着北方走,身后跟着乌压压的一群鬼魂,天色墨的像龟甲,被云一点点的裂开。
等回到那个小院子时,天边破晓,道道光如初吐的蚕丝,一点点的绕在人间的树梢。
魏情推开门,院子里挂着一盏风灯还在微弱地亮。他放下百里悯一,满院子的找长脖子白冠鸡,遍寻无果后,只好用铃筋把百里悯一的脚和自己的脚绑在两端。
阿幸第一个跑来,见着魏情一顿,随即瘪嘴冲向他。
“好阿幸,你哭的那么惨阿父都看见了,没白疼你!”魏情抄着她的咯吱窝举高高。
屋子里的人闻声端着一个小碗走出:“魏郎君回来啦!”
“嗳表妹?”魏情说,“你什么时候来的?谢濯也呢?”
裴嘉春道:“储……”
她的视线落在魏情身后王子美的身上,把那个带着药底的碗放进魏情手中,重新道:“表哥起热症了,眼下整个人烫的像烧起来,在屋内睡着呢,我正愁没人看着,魏郎君刚好来守一会儿,我去预院找大将军请大夫来!”
“我小姑姑不在吗?”
魏情着急的挑帘走进去,铃筋不断的延长,让百里悯一始终保持在院子的水井旁。
裴嘉春的声音渐渐远了:“沈姑姑去找你了还没回来!”
屋子里的土榻上,谢徴阖眼,侧躺着在昏睡。魏情将手背轻轻地贴着他的额头,再是耳后,肌肤黏黏的出了一层汗,温度烫人,魏情又探入被窝里,整个被窝潮潮热热,谢徴的指尖冰冷。
“阿徴?”魏情低声唤了一句,“我带你去找大将军好不好?”
谢徴意识有些模糊,眼睫颤着睁了一丝缝隙,从中看见一个朦胧打转的魏情,他道:“难受……”
只带着些微哽咽的两个字,叫魏情心一下就揪起来。
他在想,为什么那个叫连理枝的咒可以转移外来伤害,却不能转移一切病症呢!真是差劲!
魏情在被窝里握住谢徴的手,十指相扣,道:“已经在发汗了,会好些的,我去打水给你擦擦!”
“魏情……”
谢徴追着他松开的手,紧紧拢指不肯放开,眉头蹙着,缓缓地喘出一口滚烫的气息。
魏情另外的右手抚了抚他的脸:“到底为什么又回来了?叫人这样的不放心。”
近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魏情忙的团团转,全然忘记问谢徴为何又突然折返,眼下他又发了热症,真的叫人做什么事的心思也没了。
“是谁病了啊?”
新装好不久的门被人推开,王子美一只脚踩了进来,轻车熟路的往里走。他一屁股坐在床榻边沿,探头看谢徴,道:“这孩子肯定是因为腿伤恶化导致的热症,不信你看!”
他冷不丁的掀开被子,乍然见到两只十指紧扣的手。
王子美:“……”
魏情:“你好没礼貌。”
王子美楞神的片刻,被子就让魏情重新盖回去了。他咂咂嘴,又习惯性的摸了摸下巴,那里原来有一撮非常顺滑的胡须子,每当他感到困惑时只要捋上一把,必然心安。
此时,他也只能先说:“我是有点没礼貌哈,对不住对不住。”
“你要么先去隔壁吃点?他病了,我眼下没空挖地瓜招待你。”魏情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