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美揪着被子的一角,道:“让我再看一下他的腿?腿不好,热症会反反复复的崽。”
魏情斜眼,终于不耐烦:“你出去吧?”
眼下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虽然帮了自己,但说到底是来历不明,魏情不觉得让他看一眼谢濯也的腿伤,就能即刻让谢濯也痊愈。
“我妙手回春你信不信?”王子美撸了一把袖子,“我会砍腿。”
魏情皱眉,脑瓜子嗡嗡地响,情绪开始波动:“出去!”
“那我总得顾你的,你肩膀的伤也不轻,是头牛受伤也得上药啊。”
王子美自说自话往院子外去:“你等着啊,我等下再来!”
关门的声音吱呀一响,屋内的魏情就把薄被轻轻地掀开了。谢徴的腿上还覆着沈吟配的药粉,被血液渗透凝固在表面,箭伤周围的皮肤浮肿了一圈,有些发黑。
魏情专注的盯着那个伤口,相握的手忽地一紧,他猛一挑眼看去,发觉谢徴醒了,眼睫潮湿地披垂,目光如一抔水月,温驯又美郁。
“魏情。”热症烧的谢徴嘴唇发白,嗓音低低的叫他名字,“找到悯一了吗?”
魏情点头,指尖把脚踝上的一根红线勾起来给他瞧:“绑着,绝不放他跑。”
谢徴于是把被子扯开,与魏情十指相扣的手用了些力气,往自己怀里拉,把魏情的手抱在胸前,只道:“阴气,有很多鬼。”
魏情嗯了一声:“没事,都是缠着秃子的。”
他索性蹬了靴子往床榻上爬,扶着谢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抬手去够窗台上裴嘉春准备的半碗冷水,端起来凑到谢徴唇边:“喝一口。”
谢徴抿了一小口,堪堪蘸湿了唇角便扭过头去不肯再喝,蹙着眉说:“没味道。”
“应该是什么味道呢?”魏情自己尝了尝,然后放下碗,“糖水?还是盐水?”
谢徴双手缠上来,环着他的脖颈,滚烫的身躯让魏情也开始发汗。谢徴闭着眼,鼻尖在魏情的领口蹭了蹭,有些含糊地说:“舅相喂给我的水……是辣的,他说‘阿徴,良药苦口’。”
魏情下巴贴在谢徴的额头,细想了一下,问道:“是葱水还是姜水?”
环在脖颈的手紧了些,谢徴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锁骨,接着絮絮地道:“阿徴喜欢苦药,能立即好起来,舅相便不会皱眉头……阿徴不生病,舅相不要生气……”
魏情一怔,从来不曾见过谢濯也这般脆弱的模样,纵然上回腿伤命悬一线,他也咬牙顽笑,倒是一场热症,烧出来一个恓惶不安的阿徴了。
“舅相对你好吗?”魏情拇指摩挲过他柔软的面颊。
谢徴道:“你会杀阿徴吗?”
不知他问的是谁,魏情又是一怔,立即道:“当然不会。”
“舅相不要阿徴了……”伴随着一息喟叹,灼热的呼气烫的魏情心里一痛,一行泪水划过谢徴的脸,从下巴淌进魏情的胸膛。
谢徴有些颤抖:“是阿徴哪里做错了吗……”
“阿徴没错,只有你不给他养老的份,哪有他不要你的道理?”魏情一股气憋在心里,“不要这样想,你没有错。”
可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
谢濯也直到烧糊涂了才肯说出来的话,平日里又是如何深刻清晰的映在他的日日夜夜?
魏情不太清楚,因为谢濯也从来不说。
“阁下聪慧,所有人才喜欢和你倾诉,本不该……你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谢徴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在与谁对话。
魏情问:“阿徴,此行是谁让你回来的?”
“施三公子。”谢徴闭着眼眸,眉头紧锁,“我全部猜到了。”
在魏情看不见的地方,回忆在高温的梦里反复炽烤着谢徴的灵魂。
……
“储上想知道翟玩的原话吗?”
施人韦斟茶敬于对座的谢徴,悄然落座道:“上游说‘他是魏芙蓉珍重之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毁掉他的心头肉’,彼时我们从喀得草原回邑州城,储上先行一步没多久,上游便让芙蓉去找您了。”
而后证明翟玩完全预知了那场刺杀,谢徴被逼入绝境,孤立无援,无人可信。他将怀疑过的那个人藏在最深的渊渠,还是被施人韦挑明了——
“是魏相国。”韦三道,“按照上游的说法,他染瘾之初便是拜相国所赐,想借他之失瓦解预院,瓦解掉翟大将军的兵权,瓦解掉储上坚实的力量。他让我问储上还记不记得来邑州时,被魏芙蓉追捕但是被一箭射死的那个奸细?正是他所为,所截获的‘帝储北上’的北襄信讯,也是他的手笔,起由不过是相国为了让您相信,预院有问题,邑州军不可靠。”
彼时说到这里,施人韦站起来对他作揖:“正是因为上游没有听从相国指令行事,所以拿不到解药,导致屡次犯病,他一再逃跑是必然的。储上,只有他失踪了,相国才没有把柄对预院对大将军开刀。并非是为翟玩辩白,而是在下认为,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只是很奇怪,起初的相国似乎并不是想直接对您下手,不知何故,突然便想取您性命。”韦三彼时目光紧锁,“可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
“阿徴?”魏情用袖子拭掉他额上的汗,“阿徴,我们去预院吧?”
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谢徴从回忆里挣脱,目光迷蒙,望到窗台上那只小碗,脱口而出:“若真想杀我,又为什么会等到现在?因他病兆复发?舅相究竟是在为谁铺路!”
【作者有话说】
其实没什么权谋,关乎一个个人的不由己和谢徴身世,后边会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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