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长睫微敛的眼似无澜的深湖,瞧不出在想什么。
高僧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姜姑娘生前供奉的青灯,永日长明,可惜造化弄人,姜姑娘正是大好年华,却……”
“姜姑娘一生积德行善,老衲不忍故人去青灯断,自作主张,保留了此处供奉。”
祁昀搭在铜环上的手缓缓松开。
他哑声道:“劳烦大师。”
半个时辰后,祁昀出来了。
如同被大雪压断的松枝,他背脊微微佝偻,一步步,踏下台阶。
高僧望着那道寥落的背影,摇头叹气。
红尘中人,怨憎会,求不得,哪个又逃脱得了。
又开始飘雨。
余州的雨不似上京,总是带着绵绵之感,拂在面上,似情人的抚摸。
祁昀游魂般走在白玉阶梯上。
九百八十二阶。
她每年都要来一遍。
夹道两旁松荫成片,云海连绵。
飞鸟跃然于林间。
祁昀驻足,缓缓摊开掌心。
细细的雨落在掌上,连水珠都无法聚成,只叫人生出几分黏腻不适。
他不禁想。
她来往此处的六年,每一次都是晴天吗?还是也会遇到雨天。
她会像他驻足片刻,欣赏两侧美景。
还是带着沉默,匆匆离开?
雨水沾湿羽睫,透出几分凝重的黑。
祁昀迈出下一步——
如同坠崖之人,他忽然栽倒在台阶上。
冷渊匆匆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祁昀倒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破碎的琉璃雕像。
他心中大骇,忙冲上去:“殿……公子!!”
祁昀掌心有血。
想来是之前的伤口又撕裂了。
冷渊忙伸手扶他:“公子,其他地方没伤着吧?”
祁昀眸子很空,映出乌云翻滚的天际。
他没回答他,而是哑声道:“不是说在下面等我就行么。”
冷渊脸色郑重起来,顾不得其他,他将袖中密信递给他:“江家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信上火漆为暗红色,代表必须由祁昀亲启。
祁昀眼角一跳,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快速撕开,一目十行看罢,猛然起身,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可怕。
漠州往东数百里开外,一个山洞中。
夜色已暗下来,山洞里并未点火,只能借着月色视物。
宋观澜割下袖袍,叠成方块覆在姜时雪额头上,隔一会又到溪边浸溪水轮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