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渊行站起来接水。
“小秦啊,你是真的能干,比你爸当年还能干。但是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我问题多了,哪哪都是。”秦天应道,她有自知之明。
明渊行爽朗地笑了起来:“那不至于。要我看,主要的问题就一个——多疑。不信任别人。不信任同事丶不信任我丶不信任帮你的人。”
“我哪有!”她还以为明馆长会说她固执丶不听劝丶冲动。可他说多疑,她不认的。
“你想想,你昨天人在洛阳,晚上跑回来,翻译铭文。这是相信同事吗?”
“那他们的确没翻出来麽……”她小声嘀咕。
“你要给人家成长机会啊,你把事情都做了,他们自然没你这麽会干活了。你要是以前一直让他们翻,他们这次会翻不出来吗?说到底,从以前到现在,你没相信过他们。”
秦天哑口无言。
明渊行又道:“还有你这麽着急干吗?熬夜工作。在你眼里,我就这麽不经事儿?一条新闻我这老头子就不行了,日子不过了。你这就是不相信我麽。你现在又要带着考古队去山西,怎麽,没你指挥,考古队就考不出古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秦天无力地辩解。
“你知道咱们上博的考古队为什麽不如人?就是没见过世面麽。啥活都没有,自然做不来。这跟你手下的人是一个道理。”
秦天走回办公室。杨予新和方莫琳正在埋头查资料。她本以为杨予新今天上午不会进馆的,但他来了。
明渊行的话犹在耳。
“好好休息。山西就让考古队去一趟吧,相信他们,也相信我。”
她坐到办公椅上,心里空落落的。一下子从备战状态到了贤者时间。铭文有人在翻译,晋侯墓有考古队,鎏金板有童仲元和唐执徐。明渊行说得没错,这三组人,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一直以来,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她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别人。
洛阳,她还要不要赶过去呢?童仲元还好吗,适应那里吗,唐执徐应该会照顾好他的吧。他明明强得可怕,为什麽她老是觉得他需要人照顾呢,也是因为不信任吗……
她的思绪越来越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洛央博物馆一无所获。下午,小戴把82年前的捐赠名单和退还名单给他们,还帮着他们一起找,没有鎏金板。
唐执徐谢过他後立即开车去郑州。车程倒不远,才2小时左右。问题是副驾驶的这个人是童仲元,想到接下来还要和他昼夜不分待上三四天,头也秃了。新闻稿已经发出来了,换了平时,他早就一个电话打给秦天了,今天却做不了。哪怕给她发消息也觉得是偷摸着的,干脆不发了。
两人一路沉默疾驰,想弄点声音听听,高速上电台是会不断切换的。最後还是唐执徐沉不住气,闷声道:“Carplay连一下,来点音乐。”
童仲元其实并不想让自己的歌单外放出来,这也算是隐私。但唐执徐在开车,既然他提了,他也不好推却,只好从善如流。
The1975乐队的前奏响起,唐执徐一愣。这首《Aboutyou》也在他的歌单里。他还以为挺小衆的呢,没想到这家夥也听这个乐队。
有了音乐作缓冲,车内的气氛没那麽僵硬了。坏处是这首歌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人。
Iknolace
It'ssomewhereIgowhenIorememberyourface
童仲元手肘撑在车窗上支着头,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
“你和秦天是什麽时候认识的?”唐执徐单手握着方向盘,望着无尽的高速公路问道。
“六岁?”
无声的沉默中,只有音乐在车内回响。主唱独特温柔的声线一遍遍问着“DoyouthinkIhaveottenaboutyou?”
唐执徐说:“换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