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过境,川泽先前站着的那地方摆着的一排酒坛悉数碎裂。
水洒了一地。秦师傅站住了,双手仍然架着拳势,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尾奴和川泽。
尾奴一扫场周,客栈布景外,那些场记,助理,摄像,制片,全都愣愣地干站着。监视器后头杵着三个人,一个副导演,一个是那马哥,还有一个是正抓着鸭舌帽的导演。他们三人也都是傻傻的。
这一顿痴傻的表情看得尾奴火冒三丈:“你们别光看着啊,这剧本里都没写啊!这都什么呀!会出人命的!还拍呢?”
摄像机还在运作。摄像看了看副导演,副导演坐下了,马哥咬着雪茄,双手插在兜里,下巴抬得高高的,眼神放得低低的,抖起了一边的腿,道:“那金燕子,那个什么来着,她不是誓言要脱离暗杀组织吗,那不得让我们看看她的决心到底有多大?我觉得这段不错啊,比刚才那些编排过的花拳绣腿过瘾多了,观众看了也一定会觉得很过瘾,电影不就是让人看了过瘾的吗,演戏的不就是为了让人过过瘾的嘛!”
他的眼神落在了孟菲菲的身上。他笑着捏了捏导演的肩。
孟菲菲好似被火烧了一样,丢开宝剑,吼了一声:“好!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本事!就让观众过过瘾!”
她便捏了拳头,冲向了秦师傅。
秦师傅仍面朝着川泽,这孟菲菲横插到了两人之间,满身都是愤懑,拳拳都是怒火,他也不得不先对付起了她。两人过起招来,那场边鸦雀无声,连导演都坐下了。
川泽这会儿终于又能和尾奴说上话了,他如同醍醐灌顶一般,道:“我说怎么和个凡人打半天,怎么连她的剑都取不了,忘了这事了!”他瞅了尾奴一眼,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救我。”他又说:“我还是头一次看你因为什么事生气。”
他笑得憨憨的,尾奴哭笑不得,拉着他要走,一张板凳从他们身后飞来,两人反应都很快,不得不撒了手,各自往旁跳开。原来又是那孟菲菲,她挺胸立在客栈中央,环视四周,中气十足:“什么凡不凡人的,你又是何方神圣?女魔头金燕子的名号你都没听说过?我倒要看你们这几路神仙能奈我何!”
尾奴还是想尽快脱身,急中生智接了句:“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金燕子,我这小兄弟初出茅庐,不成气候,见了有功夫的,就手痒接了几招,多有得罪,我们只是路过的,不是什么神仙,连凡人都不是,叨扰了!”
他冲川泽使了个眼色,川泽也无心恋战,他本来就是因为这些人三番五次地打断他和尾奴谈心的契机才发了脾气,现在也只想抓紧时间和尾奴好好说会儿话,就跟着拱了拱手,抱拳作揖:“对对对,是我僭越了!告辞,告辞!”
两人便要退去布景外头。熟料,又两张板凳飞了过来,一张断了尾奴的退路,一张断了川泽的退路。那莽撞的江湖客笑嘻嘻地走到了尾奴边上,揽住他的肩膀,和他一道坐在板凳上,先高声道:“你们两兄弟虽然是初入江湖,我看这身手倒是不赖,金燕子这颗脑袋值黄金万两,怎么样,我们几个一块儿干了这一票?往后你们闯荡江湖可就是杀了金燕子的侠客啦!”
他用力一拍尾奴的后背:“她本领再大,双拳抵得过我们八只手??”
他附在尾奴耳边道:“你还没见识见识我的真功夫呢,我这银行卡里就剩五十了,再找不到工作可得回武当山了,那可就太丢人了!”
尾奴瞅着他:“你是道士?”
江湖客朝他一拱手:“我当道士就是为了当大侠。”
他的声音还是很轻:“结果当了几回大侠,公安局说我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那我有什么办法,我就只能来这里当大侠,不然我这大侠的本事不就太浪费了。”
尾奴叹气,这个江湖客倒让他想起一个故人来了。他看了川泽一眼,那秦师傅又和他对上了,秦师傅站在那板凳上看着川泽:“小兄弟,我看你这一手是暗门独门的烈烈寒风掌吧,你们两个想必都是暗门的人,是奉你们门主的命令来抓你们大师姐回去的吧?”
他眯缝着眼睛:“暗门都是些冷血屠夫,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你们手下,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江湖客咋咋舌头,又和尾奴耳语:“你们和这武指有啥私仇不?”
他说完,一踢腿,跳了起来,在尾奴面前摆出个架势,表情浮夸:“什么??你们竟然是暗门的杀手?!靠,差点被你们骗了!喂,店小二,今天就靠咱们两个了!这两个杀手说不定也值不少钱呢!咱们五五对开!”
川泽拂袖:“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了不打了!”
他还是要走,秦师傅抓了他的肩,川泽动了步子,身子却动弹不不得,他一气——他又忘了自己以然神力全无,这副躯壳不过是一般人的躯壳罢了!而那秦师傅身强体壮,是个货真价实的练家子,而且还真的不想让他走,要脱身,看来非得和他打一场不可了。他便转身看了秦师傅,道:“你别后悔。”
神力虽无,可他自幼勤修身法,要和这个凡人分出胜负也非难事。
秦师傅看着他,眼眶微震,近了他身,拳成掌形,贴在他衣襟前,摸了几下,似是在试探什么,悄声问:“你真是我师兄派来砸场的?刚才扔我出去的就是你吧?你想杀我?还是想……毒死我?”
川泽眼看又和尾奴分开了,心知所剩时间不多,急躁的脾气又上了头:“废什么话!”卷了秦师傅的衣袖,牢牢抓紧他的手臂,往他胸前一拍,这一拍,秦师傅退出三步。江湖客哈哈大笑:“管你们是燕子还是麻雀,还是其他什么鸟,老子今儿个就是老鹰,把你们一个个都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