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梁涵有些什么主意,他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可她想要走体育特招生这条路,根本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而是直接通知他。
梁涵尖尖的下巴搁在肘窝里,日光落在她的脸颊,秦曜可以清晰看清她脸上细微的绒毛,她的肌肤很细腻,不同于班里青春期的女孩,她很少会长出大片的青春痘,只会冒一两颗在额头,脸颊,下巴。
少女的五官长开了很多,脸部线条变得柔滑,突出了骨相,眉眼褪去青涩稚气,多了点张扬的明媚。
他发现,曾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轮廓的梁涵,已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悄然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陌生。
他想,他可能要重新丈量了。
梁涵抬眼看他,黑眸里盛着笑意:“其实我想了很久的,是一个很棒的挑战,不是吗?”
秦曜坐直了身子,好心提醒她:“那你真会找高难度的来做,练体育,你这小胳膊小腿,扛得住训练量吗?训练到吐,不是夸张比喻,你别到时候哭着喊着要退出。”
梁涵把耳机线收起来卷好:“你可以竞赛特招,我为什么不可以体育特招。”
秦曜的声音更冷了:“你是为了跟我比?”
梁涵心里不高兴,语气也很不太友好:“没有,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我闹着玩呢,我也是深思熟虑的,我喜欢跳高,我想拿荣誉不可以吗?”
秦曜:“你家不缺钱,不需要拿奖金补贴。”
梁涵别扭地望向窗外的树:“你狭隘了吧,就不能是因为我想为学校争光,为我爸妈争光?”
秦曜叹了口气:“这条路很难走。”
梁涵忽然趴在桌子上,气呼呼地说:“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呢?是你告诉我,我不是废物,我现在想证明自己一下不可以吗?”
秦曜静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发生了偏移角度,从梁涵的鬓角转移到他掌心。
他终于想明白:“你想靠这个考清北?”
梁涵换了个姿势趴着,放在桌上的手指缓缓挪动,戳了戳他的手指,抬眼看他:“是啊,靠智力我或许不行,可……也会有很多别的办法吧。哥,我想和你一样优秀,别人说起你,会是什么高考状元,国赛金奖,那别人说起我呢,能不能是全国冠军,世界冠军,你不知道,我爸其实站在我这边呢,他觉得我行,只有我妈觉得我不行,你呢,你也觉得我不行吗。”
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秦曜的心情格外复杂,他的小青梅,什么时候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了。
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可以走得更高更远,为什么梁涵不行?
他又凭什么阻止?
只是想到班里常年空缺的体育生座位,他的心里冒出了一片很轻微的怅然感。
说不清什么感觉,好像在失去。
收敛心神,秦曜伸出尾指勾住她乱戳的手指:“那我期待你和我顶峰相见。”
梁涵也用力勾住,拇指盖章,终于笑了:“约好了,顶峰相见!”
福星
中考如约而至,最紧张的人莫过于宁慈,中考前一天晚上失眠,总担心梁涵中考失利,梁宥康安慰她,要相信孩子的能力。
当初梁涵提出转体育生的时候,宁慈是反对声音最大的人。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她吃不了苦。
可是梁涵的态度很坚决,林巧也在一旁劝,让她给孩子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就以市级的比赛为目标,梁涵不拿奖,就放弃这条路。
没想到梁涵超出她预期地拿下市级青少年组跳高第一,宁慈终于动摇了内心的想法。
后来和梁涵促膝长谈,她才惊讶地发觉,她并不了解梁涵,她站在了一个所谓权威者的位置俯视孩子,将自己的个人意愿强加在梁涵身上,成为了她的枷锁。
孩子不知道怎么就自己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主意,宁慈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梁涵的成长中缺席了很多。
比如她都没怎么和梁涵好好聊过天,了解她的想法,听她表达自己的意见。
决定让梁涵走体育这条路的那天夜晚,宁慈晚上趴在梁宥康的怀里哭了半宿,才慢慢接受“放手”这件事。
像小时候教她走路一样,总要放手让孩子走她想走的路,跌得头破血流又能怎么样,天不会塌,有他们做父母的撑着呢。
第二天一早,宁慈起了个大早给梁涵准备爱心早餐,不断唠叨她准考证千万要拿好,别丢了。
梁涵一边喝粥一边拿着小本复习,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她说的话,回她一句知道了。
梁宥康也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亲自开车送她去考场。
出门的时候和杨岚、秦曜碰上了,两家人一起下楼。
秦曜的爸爸手里有个大工程,在外地出差回不来,只能让杨岚单独带孩子去考场。
与梁涵紧张兮兮的一家比,杨岚就显得淡定多了,主要是秦曜成绩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最多担心他拿没拿状元罢了。
杨岚也懒得开车,干脆带着秦曜挤进梁宥康的大众车里,两家人一起赶往考场。
秦曜坐在后座中间,左边是杨岚,右边是梁涵。
杨岚有工作的事情在忙,一直在打电话,秦曜看了眼背书的梁涵,问她复习得怎么样了。
梁涵看了眼前面说话的爸妈,整个人窝进车座里,抓着他的手臂靠近自己,在他耳边窃窃低语,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来,她在嚼绿箭:“啊啊啊,我紧张死了!”
梁涵一直留着长发,她的发质细软,大夏天在车载空调的吹拂下,像丝绸一样光滑冰凉,此时她的马尾划过他的脖子,纠缠在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