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行礼谢过。
这会儿,常山王妃已经落座,气闷地喝茶。她再意难平,也不敢跟贺兰悠闲磕牙了,对方要是总甩那样的话出来,她可招架不住。
殿中气氛这才轻松起来,人们你来我往地寒暄着。
怀庆公主与驸马柳成刚到了。前者明显是仓促打扮了一番,穿戴没了惯有的华丽考究,周身透着丧气,后者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眼中闪烁着惊惧不安。
二人行礼后,萧灼不动声色,语气温和地让他们落座。
随后宴席开,宫人鱼贯而入,奉上美味佳肴。
柳成刚本是家宴的主角,可他时时刻刻都是如坐针毡的意态,根本没心情与人推杯换盏。
萧灼并不急于说事,循例传歌舞助兴。
一番载歌载舞后,常山王妃起身向萧灼行礼,“皇上,今日进宫,老身还带了娘家侄女同来,此时人在殿外。那孩子不似老身,自幼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学得也不错,舞跳得大抵比不上皇后当初的霓裳羽衣舞,却也有不浅的功底,皇上能否隆恩,让她献上一舞?”
常山王妃的娘家人,如今只剩了兄嫂一家,而其兄长是广西总兵许鹤同。这也是常山王妃在王府的底气,要不然,凭她那样的做派,常山王忍不了这么多年。
萧灼以眼神询问贺兰悠。
贺兰悠玩味地一笑,不言语。
常山王妃离座,向皇后恭敬行礼,“皇后娘娘宽和大度,还请恩准臣妇所求。”看起来是敬着皇后,实则是告诉众人,皇后比皇帝架子更大,需要她这个长辈敬着。
贺兰悠视线笔直地望向常山王,“常山王,本宫成婚前只知你子嗣平庸无能却张狂自大,敢情你这王妃是个不知礼数为何物的?
“与皇上说话,张嘴闭嘴是对后辈的老身,此时求到本宫头上,便成了臣妇,何意?是捧杀本宫,还是藐视皇上?”
常山王此时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的王妃,擦着冷汗起身,“皇后娘娘见笑了,是臣之过,纵得内人不知轻重至此,回府后定会好生管教。”
“王爷的话,本宫记住了。”贺兰悠示意他落座,转向萧灼,“皇上问臣妾的意思?”
萧灼颔首。
贺兰悠道:“举荐人没什么,想踩着臣妾、冒犯着皇上举荐人,便是居心不良,等到常山王妃懂规矩了,皇上再看许家闺秀的舞也不迟。做姑母的上不得台面,谁敢指望她的侄女不出丑?”
萧灼听到心里的是她末一句。她要是想给谁难堪,你来我往的言语间便可做到,尤其宫里亦是她的地盘儿,让许氏女跳舞时出洋相是举手之劳。
常山王妃被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砸晕了,也快气疯了,又要张嘴说话,一旁的常山王妃索性直接抓了把干果,扔了她一头一脸。
常山王起身道:“内人失仪,恳请皇上、皇后恕罪,容臣带她回府自省。”
萧灼颔首,“如此也好。”
常山王拉着王妃一并行礼,匆匆退下。
“可算是消停了。”栖霞嘀咕一句,旋即挂上甜美的笑,向贺兰悠敬酒。
贺兰悠向她举杯,一饮而尽。
如此,宴席正常进行下去。
到末了,萧灼才说起此次家宴的真正目的:“想必已经有人察觉,怀庆与驸马、柳家行差踏错良多,举告之人的手段,容不得朕顾念旧情。常久福,你将那些事情详细道来。”
常久福称是,从头说起。他这宫里头号大太监,脑力自然不错,举告的状纸、信件内容记得一清二楚,复述时一字不差。
知情的人事不关己,淡然以对。不知情的悚然变色,满脸震惊地望向夫妻二人。
萧灼接道:“这次家宴,是为旧情,让诸位与朕最后一次与怀庆、柳成刚同聚一堂,亦为警告,请诸位日后谨言慎行,切勿重蹈覆辙。”
众人起身领命。
萧灼显得有些疲惫,“朕已说了,事态容不得朕顾念旧情,诸位也无需求情。天色不早了,除了皇后,各位请回,对怀庆与柳家的发落,明日便知结果。”
众人再度行礼,默默退离。
柳成刚如丧考妣,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怀庆也随着跪下,却仰头怒视着贺兰悠,“这般大的手笔,也只有皇后娘娘办得到。臣定然没有好下场,皇后可满意?”
贺兰悠不予理会,对萧灼道:“处置怀庆,皇上是否颇费思量?逐出皇室,她保不齐去烟花柳巷;落发修行,太为难清净之地的住持;赐死也不妥,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廉耻的东西,定要弄脏了皇陵,先帝会答应么?”
怀庆四肢百骸已被恐惧浸透。她本以为,逐出皇室、青灯古佛便是余生,因为再如何,也没有对公主处以极刑的前例,却不想,贺兰悠正是存了这等歹毒的心。
萧灼眼角微微一跳,赐死都不行?她这是厌恶怀庆到了什么份儿上?
贺兰悠又道:“皇上需知,怀庆在一日,她的孩子便会被鄙弃一日,是柳家的骨血,却也流着皇室的血。”
“那你说怎么办?”萧灼有些没好气了。明明一杯鸩酒就能解决的事儿,她偏要往复杂了办。怀庆若下葬,脏的也是先帝的皇陵,她操的哪门子心?
贺兰悠笑微微看住怀庆,“少不得请怀庆公主自行了断,给世人一个挫骨扬灰的下场。”
“挫骨扬灰?”怀庆语声颤巍巍,那岂不是要她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萧灼皱了眉,“此事……”
贺兰悠打断他:“此事只能如此,若不然,方才臣妾所说的每一条,想来都会有官员上折子,向皇上讨个说法。”